「可是……」
的確,和光小姐在赤神財閥麾下賓館中的談話內容,雖說花了不少時間,但最終也還是傳到了狐麵男子那裏,所以,事情正如小唄小姐所說。
「但是,無戒備到這種地步,真的可以嗎」
「正是這樣才可以。無戒備也有無戒備的,回避危機的方法。把樹藏在森林裏——這種淺顯的成語用來對付我這個大盜賊可行不通。要是我的話,反而會將樹藏在公眾麵前,吾友」
「……倒也沒有那個必要」
畢竟有求於人的是這邊。
況且——在『十三階梯』中屬於隱秘行動派的,可以瞞過崩子的眼睛跟蹤我的暗口濡衣,濡衣小姐,已經不再是敵人了。關於這個方麵的戒備等級,可以稍微下調一點也說不定。
「那個——,對於我現在的處境,我想小唄小姐大體已經了解了」哀川小姐也說過關於這些事都是從小唄小姐那裏聽來的,詳細地說明就免了吧「對於哀川小姐再度失蹤這件事,說實話,我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你認為尋找一個叫零崎人識的殺人鬼是打破這種膠著狀態所必不可少的嗎?」
「或,或者說」
怎麼感覺話裏有刺啊。
紮得我好難受。
雖然這麼懷疑也不是沒道理。
「保險——吧,要說的話」
「保險?」
「現在把我看作是敵人的——是哀川小姐的父親,一個叫西東天的人……」
「我知道」
「原本,似乎是要預定把這個零崎人識而並不是我當作敵人。雖然可能還沒有確定到可以稱為預定的地步,不過,正是因為西東天在找零崎人識,所以我才被他們找了出來」
「原來如此,這些事我的確還沒聽說過,吾友。但是那個‘狐狸’還活著這件事就已經足夠讓我震驚了,沒想到他還會把你這種一般人看作敵人,實在是讓我無法理解」
「的確是這樣」
「不過,事到如今是否還能把你看作是一個普通人,也有待考慮」
「我最近也對這個設定感到有些胡來了。怎樣,小唄小姐,能否在你尋找哀川小姐的同時順便找一下這個叫零崎人識的人呢?」
「這種事完全不能成為順便,吾友,隻是單純地把勞動量加倍了而已。」小唄小姐不耐煩地說,不耐煩到完全沒有掩飾的意思「這就像是叫我在前往深山的順便前往海邊一般。要是零崎人識和哀川潤之間有什麼密切的聯係還好說——」
「也不是一點都沒有。五月份,那兩個人,最少一次,大概是兩次——發生過衝突」
「……」
小唄小姐——沉默了。
這也是——不知道的情報嗎?
原以為她早就知道了。
「……作為參考,我想問一下」小唄小姐像是頭痛一般用手指按著太陽穴說道「你對於零崎一賊,到底抱有什麼樣的印象呢?」
「這個……」
對於小唄小姐的問題,我把從萌太君和狐麵男子聽來的話原封不動地照搬了出來。家族觀念很重的無目的殺人的殺人鬼集團之類的——然後,小唄小姐像是從心底裏感到失望般,夾雜著歎息,失聲笑了出來。
「……對於零崎一賊的這種認識太過天真了。這種認識,雖然也存在,但並不是真實。像是友好相處的殺人鬼集團這種認識,完全不夠,吾友」
「哈……」
的確,這種語言描述對於小唄小姐這樣的實戰派來說,和紙上談兵無異。天真的認識。不過,我在不知道他是那種不得了的一賊一員之前和他相會時,第一印象和別人的不同之處,也不是沒有。
「說起來好像有一個用零崎愛識作為假名的人呢」
「嗯,是有這麼一個人」
小唄小姐敷衍地點了點頭。
似乎是說到什麼不願提及的事了。
總之,小唄小姐轉回了正題。
「哀川潤和零崎一賊發生衝突這種情報,的確是十分罕見。估計,知道這件事的,除了哀川小姐和那個零崎人識本人之外,就隻有你了吧」
「是的」
說實話以前在談論類似話題是玖渚友也在場,不過,不需要特意解釋到那種地步吧。
「和哀川潤發生衝突呢……活下來了嗎?」
「當場死亡和僥幸生還,我聽到了兩種說法」
而且還是從‘同一個人’口中。
因為太麻煩,就把它當作秘密吧。
「嗯……的確,這麼一來,尋找零崎人識這個人,對尋找哀川潤會有所幫助——也說不定」
「是的,畢竟無論和哀川小姐還是和西東天都有所聯係」
「他大致在哪,你心裏有數嗎」
「休斯敦——位於德克薩斯州休斯敦的,ER3係統,雖然說奇怪也有些奇怪——」
「真是曖昧」
「的確很曖昧」
「真是適當」
「一點也不適當」
「……那麼,我就考慮一下好了,不過」小唄小姐像是盯著我一般問道「目的,是什麼?你的目的,為了尋找零崎人識而拜托我的目的,我無法理解」
「……」
「說起來,你和零崎人識之間是一種什麼關係呢?」
「代理品——似乎是這麼說的」
「什麼?」
像是突然發狂一般叫了出來。
不過……沒有聽過狐麵男子的哲學講座作為前提的話,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也是理所當然的。就算是聽過的人中,也有一半左右不能理解。
「雖然不能算作朋友,不過在五月,多少產生了一些聯係」
「……該不會說,是這樣吧?因為對於哀川潤父親——西東天的敵視難以忍受,所以要替代品代替自己嗎?」
「如果能那樣自然是再好不過,是百分滿分的情況,但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發生這種事的可能性應該不大。不過,至少可以用來使他動搖」
「動搖?」
「所以說,是保險」我說道「還有——因緣,這種場合下,因緣這東西可是十分重要的。雖然對我來說隻是一些類似偶然的東西——」
像是,這個賓館一樣。
與木賀峰助教授初次會麵時來過的——
這個賓館一樣。
「——對於西東天來說,決不是這樣。一定有因緣存在。既然存在,那麼就去創造,他就是那樣一個人」
「真是胡來」
「的確胡來,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定存在。西東天和零崎人識之間的某種聯係——一定不可動搖地存在著」
「不可動搖?」
「所以,用來作為動搖」
至少,可以作為保險的突破口就在那裏,雖不能確信,但我是這麼想的。
我和西東天,戲言玩家和狐麵男子之間,在哀川潤之前——有想影真心作為聯係存在。那麼,同樣的,零崎人識和西東天之間,殺人鬼和狐麵男子之間,除了哀川潤也一定還有別的聯係存在。
不存在不行。
對於狐麵男子來說,
如果不是這樣,那就是——倫理的破綻。
既然我是零崎人識的代理品——
那麼不這樣不行。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個聯係就可以利用。對於西東天來說已經沒有用途的這個聯係——根據用法的不同,應該也有化為武器。我是這麼想的」
「真像你的作風」
小唄小姐像是憧憬地,從心底裏感到欽佩地說道。
「先從反麵下手——這樣嗎?」
「是的」
「把敵人已經忘卻的,沒有意識到的,判斷為不必要的東西化為武器,作為突破口——實在是很像你,很像你的作風,吾友」
「要說我的武器,基本上就隻有語言而以」
「所以才叫戲言不是嗎」
「嗯,是這樣呢」
「……我明白了」小唄小姐點頭道「在尋找哀川潤的同時,零崎人識的搜索也就由我——請纓出戰好了」
「請纓出戰——啊」
「就算用來盜取那個女人的稱號也是十全」
小唄小姐露出了令人不敵的微笑。
我,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謝謝你了」的,道了一聲謝。
「給你添麻煩了」
「我倒是不介意,這個人情遲早——馬上就會要你還的」
「嗯,一切安然結束後,請務必讓我為你當牛做馬。說實話,雖然不能說是全部,不過真是有種肩上的重擔減輕了一半的感覺。如果被拒絕了我真不知道應該再去拜托誰好」
「但是,為什麼是我?」
「在我所認識的人中——在任何方麵,純粹能以個人的力量與哀川小姐匹敵的,就隻有小唄小姐了。能稱之為哀川潤的對手的人,也隻有小唄小姐而已。而且,正如你所說——」
「……」
「既然要以保密為前提,自然不能依賴組織——保險這東西,換種說法也可以稱之為王牌,如果被對手知道就沒有意義了——連同這一點一起考慮,除了你以外就沒有其他合適的人選了」
「能得到你這麼高的評價我已經很滿足了,吾友」
小唄小姐像是被哄的孩子一般笑了。雖然這些話並不是為了奉承而是真正的想法,不過看似矜持很高的小唄小姐,說不定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意外簡單的人。
「如果還要加一句的話,具有與零崎一賊有所聯係所必需的根性的人,也就隻有小唄小姐了。雖然被小唄小姐那樣說,但我也不是以隨便的態度拜托這件事的。除你以外的人會對零崎一賊感到恐懼的話,也就隻有拜托你了」
「保險——你是這麼說的吧,那麼,當然的——作為主線的策略你也有所準備嗎?」
「是的,攻擊與防禦各一」
「……攻擊與,防禦嗎」小唄小姐充滿寓意地說「既然在美國生活過幾年,棒球的經驗應該有吧?」
「棒球的話,我還是知道的」
「這是某個投手的故事,這個投手,比起所有其他投手都略勝一籌。有一次,有一個記者問了‘為什麼隻有你這麼優秀呢’這樣一個不著邊際的問題……你猜他是怎麼回答的?」
「因為努力……或者,因為有才能之類,是這樣嗎?」
「不」
小唄小姐說。
「因為我把向著打手投球這件事,想作是自己的進攻——對於他來說,一定,從最初就與那些把將打手三振出局想作是比賽的防禦手段的三流投手看到的景色不一樣——一定是這樣吧」
「……」
「吾友,如果你有著戰鬥的覺悟,就不要再輕易使用防禦、守備之類天真的詞彙了。實在是很難看」
不過我的話因為完全沒有戰意這種東西,可以隨便,隨便地使用,想用就用呢。
小唄小姐如是說完——
拿著賬單,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一言不發,目送她離去。
真是的,後方人員真令人羨慕呢。
雖然,原本我也是一個類似後方人員的角色就是了。
旁觀者——嗎?
「拜托你了,小唄小姐」
為時已晚地說了一句後,
我喝幹了剩下的咖啡,走出了咖啡廳。
前往賓館的地下停車場。
已經沒時間了——雖說不是如此,但時間這東西無論有多少也不夠用。不能被小唄小姐輕鬆的步調影響,必須加緊前進了。從數輛車中找到飛雅特的影子,正準備敲下車窗而走近車門時——
駕駛席上,光小姐正在睡覺。
呼哧,呼哧,的。
閉著眼睛。
聽不到喘息聲,安靜地睡著。
「……」
輕輕地——
盡量不發出聲音地,離開了車旁。
躲進了一旁柱子的陰影處。
「也是啊」
要說,也的確如此。
無論是光小姐還是明子小姐,一天到晚都要忙於照顧我的話,自然沒有休息的時間了……
覺得對不起她。
從心底裏,覺得抱歉。
不過……
即使這樣……也希望能再多一點。
再多讓我依賴一點,
希望再多支撐我一點。
隨後,我走出了賓館,在新京極四處閑逛,到某遊戲廳中消磨了兩個小時後,重新回到了停車場。
「對不起,談了很長時間」
「不,我完全不介意,對我來說隻是一瞬間而已」
「這樣嗎」
「那麼?」
「請開車吧」
「是的,接下來去那裏呢」
「玖渚的公寓」
我說道
「路線你應該還記得吧?」
2
阿伊就像是人家的上門女婿一樣呢,玖渚她,背對著我這麼說道。
「抱歉啦,探視,一直沒有時間去」
「我無所謂,又不是什麼重傷」
我,在遍布線路和電纜,如字麵意思一樣毫無立足之地的客廳裏,直接盤腿坐了下來。從背後,眺望著用合計八個鍵盤同時操縱著十七台電腦的玖渚友的身影。
「看起來……前所未有地,很忙的樣子呢」
「嗯」
「連你都這麼說的話,看來真的是很忙呢」
「嗯」
「……好冷淡」
「嗯」
哇……
好難開口。
「……這次又在玩些什麼?感覺十分集中,或者說,十分入迷的樣子呢。該不會,又要和過去一樣做壞事了吧?」
「唔…要說和過去一樣也的確和過去一樣,不過比起過去來更有過去的感覺」
「啊?剛才的話裏,出現了幾次‘過去’?」
「四次」
「呃……」
「概括來講,就是玖渚機關的工作啦」
玖渚說道。
雖然並沒有回過頭來,對我的態度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不過不停地談話工作效率卻保持不變這一點,應該說不愧是她吧。
「唔…已經六年了嗎?還要久一點嗎?總之,人家複歸玖渚機關後,又必須要幫小直的忙不可了——」
「哦,是這一類的工作啊。那麼說,這並不是在玩,而是在正經的工作嗎?」
「唔…,也不能那麼講啦。畢竟,現在還不算正式複歸,還有好多麻煩的手續要辦,不過那都是小直的工作。人家現在,是處於那之前的準備階段呦」
「準備?」
「工作的準備」
「哦,原來如此」
「無能」
「啊?」
「組織裏有無能」
「呃」
「而且,有好多。全是無能」
「……很少聽你直接稱呼別人無能呢……換種委婉的說法吧。像你這樣有才能的人如果過於毒舌的話,給人的印象會很差哦」
「你聽人家講咩,六年前人家編的係統和程序,被好多無能修改得一塌糊塗。昨天本來是抱著‘早點做一下準備’的輕鬆心情開始的,沒想到,真是太麻煩了咩」
「呃……」
看來,在玖渚被絕緣的期間,因為難以駕馭玖渚留下的諸多失落科技,所以機關的技術人員便任意修改,降低了它們的性能,似乎就是這麼一回事。玖渚作為技術者的能力比起單純地稱之為天才,說是接近藝術家的領域更為恰當,所以見到那種‘廉價般’之類的東西,會生氣也是自然的。這就像是看到《清秀佳人》的少年般之類的感覺。不過,失落科技這種東西,大抵都是些超負荷的科技,這種場合也不能怪罪機關的家夥們。這麼想後,雖然並沒有什麼正義感,不過還是替那些家夥辯解了幾句。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我還是試著庇護了所謂的‘無能’們一下。」
「這種程度苦勞就當作是複歸之前的準備運動好了。在人群中工作,難免會被人拖後腿,況且對於你來說,這種程度的苦勞根本不算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