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既然不知道對方會怎樣做——那麼隻有從這邊做些什麼了」
那件事後——一個禮拜過去了。
已經愈合的傷也有,
尚未愈合的傷也有,
永遠不會愈合的傷,為數最多。
那麼——
已經受夠了。
等待這種事已經厭倦了。
我,下了決心。
是的——吮著指頭,等下去這種事,根本做不到。
來自對方的接觸那種東西——根本沒有耐心等待。
攻守交替了。
這次,換我出手。
「嗯——那麼,幹脆……雖說作為展開有些過於簡單,不過,就拜托那位美麗的、令人愉快的‘吾友’再登場一次好了」
2
無論發生什麼,時間都隻會不斷地流失。
不會倒退,不會停止,
隻有前進。
即使偶爾會有加速的情況發生,
那也隻是,單純的,向著前方。
隻有如此。
無論在怎樣的不平常中都一定有著平常存在。
像無論走到何處都可以找到歸途一般。
隻有平常,永遠不會消失。
次日。
「喲嗬!啦啦啦~~」
樂芙蜜小姐還是和平時一樣有精神。
…………
那個……
怎麼說呢,自己像這樣消沉著的時候,有這樣一個連喘息的餘地都不留的人在身邊,反而讓氣氛變得更糟糕。
「早飯來了!快給我吃!」
「……我開動了」
算了……正如樂芙蜜小姐以前說的那樣,這一切都隻是為了鼓勵患者而作的努力,絕沒有惡意罷了。
米粥。
味噌湯。
萵苣沙拉。
果凍。
「好吃嗎?是我親手做的」
「騙人」
完全是醫院的標準餐嘛!
因為立刻就被看破而驚訝不已的樂芙蜜小姐的手指上,像以前的漫畫一樣,纏著幾圈繃帶。
對無意義的小技巧倒是很精通……
「雖,雖然是第一次,所以不怎麼自信,不過,味道比看起來要好得多哦」
「…………」
即使對已經被識破的謊言也能打好圓場這一點,令我不禁有些欽佩。
真想學習一下。
「話說回來,伊伊」
「怎麼了」
「女仆控!」
「哈?」
「女仆小姐今天不來嗎?」
「嗯,因為昨天剛剛來過」
「切,真無聊」
不要想什麼就說什麼嘛。
況且意義不明。
「既然女仆小姐不會來那繼續呆在這裏也沒什麼意思了,我要回去了」
「很酷的發言呢……」
「笨蛋!」
「你是小孩子嗎?」
樂芙蜜小姐迅速收好了餐具。
做這種事情倒是很拿手。
臨走時,樂芙蜜小姐
「對了,崩子那邊,可以去看了哦」
地說了一句。
「唉?」
我理所當然地,吃了一驚。
樂芙蜜小姐微微一笑。
「謝絕探視解除」
「這樣……我還以為會持續很久呢」
「伊伊限定謝絕探視解除」
「哈?」
「換句話說就是非官方許可」
「…………」
「崩子,狀態已經大體穩定了,所以看守並不是很嚴,現在就是機會哦。從今天十點開始的三十分鍾內,貌似有機可趁,就瞄準這一點吧,門鎖我會事先幫你打開的」
「對於這份用心我倒是很感激,不過……樂芙蜜小姐,這麼做真的沒問題嗎?」
「怎麼可能沒問題!」
「哈……」
「我什麼也不知道哦」
放手去幹吧,樂芙蜜小姐這麼說道。
「可是——那個……」
「什麼嘛,這一周來不斷找我打聽崩子情況的,不就是你嗎,這個惡心的變態蘿莉控!」
「……可是,現在還是治療期間,我又不是什麼專家,萬一有什麼差錯——崩子的恢複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恢複啊」
樂芙蜜小姐,垂下了肩膀。
不像是她的風格。
「到底——」
樂芙蜜小姐說
「那能不能算作是恢複呢?」
「…………」
「討厭!不要再套人家的話了!樂芙蜜大人我可是集帥氣、虛幻、強欲(trustful)、無私於一身的看護師嘛」
「這種誇大宣傳,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或者說這已經是欺詐的等級了。
還有啊,你是不是把trustful和try的形容詞什麼的搞混了?
「拜拜!被抓到可不許把我供出來哦!」
說完,樂芙蜜小姐離開了。
像是暴風雨一般的看護師。
然後——
時間不斷流失,眨眼間到了九點半。
雖然有點為時過早,不過我還是走出了病房。
雖然對崩子所在病房的位置,事先有所調查,所以路線已經準備好了。不過做這種事情還是留有一定周旋餘地的好。
一切都要按照樂芙蜜小姐的計劃行事這點,多少有種被人操控的感覺——算了,反正我原本也隻能待在病房中等待明天的出院而已。暫且不論與崩子見麵是否是明智之舉——既然有這種機會,能去看看狀況也好。對於我來說,哪怕是去偷看一眼也無所謂。
「……」
昨天,晚些時候。
我向小唄小姐,打了一個電話。
當然,手機的使用在院內是禁止的,所以用的是醫院裏的公用電話。
大盜賊,石丸小唄。
將哀川小姐再度下落不明的消息告知後,即使是那個人也多少有點亂了方寸,心情似乎變得很差。實在是受夠了,實在是受夠了。她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想到她為尋找哀川小姐而付出的努力,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現在的心情。
「真是沒辦法」
小唄小姐說。
「隻好再一次,從頭開始搜索吧」
「……那就辛苦你了」
「這次的範圍似乎可以縮小一些,看來多了解對方的背景和目的會有所幫助……然後呢,你該不會隻為了向我報告這件事就打電話來吧?吾友」
「是的——有一件事,想一起拜托小唄小姐」
「……好吧,我就暫且聽一下」
「在尋找哀川小姐的同時——還有一個人,也想請你順便尋找一下」
「嗯,原來如此,尋人嗎?名字叫什麼」
「零崎人識」
「……零崎一賊,嗎?」
小唄小姐的聲音低了下來。
「那個,就是說——」
「等一下,吾友,詳細的話等到見麵再說也不遲。現在似乎在住院吧,什麼時候出院?」
「星期一」
「那麼,能否請你出院後,馬上來見我呢?星期一的話,我應該會在京都某處的賓館暫住,我們就在那裏會合吧。詳細的地址等那天在電話裏告訴你」
——因此,
要知道詳情就得等到明天了。
走在醫院的走廊上,我考慮著。
零崎——人識。
殺人鬼。
還活著,嗎?
出夢君的遺言——到底,可以信賴到什麼地步呢?至今我仍然猶豫著。
不過說來——的確。
仔細想想看,零崎已死的情報,不正是源自理澄嗎?既然這是‘漢尼拔’匂宮理澄的調查結果——受到狐麵男子委托,作為《名偵探》而工作的理澄的調查結果的話,其準確性應該勿需質疑。但是——
這裏還存在著一個意外。
僅存的,一個例外。
理澄的調查,追根究底,都隻是為了作為‘哥哥’的出夢君而進行的。所以調查的結果,絕不可能存在對出夢君不利的內容。
同一身體裏的兩個人格。
理澄再怎麼說也隻是作為替代品而已。
如果,出夢君,真的試圖要隱藏零崎人識的話——理澄的調查結果會變成‘錯誤’的情報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
「嗯……不過」
將零崎人識的存在告知狐麵男子的人,應該就是——出夢君吧?
這一點要說不自然的確有些不自然的感覺……啊,不對。
在那個時候,狐麵男子還並沒有將零崎當作敵人看待。出夢君隻是單純的,像聊家常一般把零崎介紹給了狐麵男子——這樣想的話。
那麼……又是為什麼呢?出夢君不想讓零崎成為狐麵男子的敵人——可以看作是這麼一回事嗎?
出夢君,無論是在上上個月還是上個月都表現出知道零崎人識的樣子。假設,出夢君和零崎人識,不是僅僅認識,而是存在著更深的聯係的話——這麼想,也不是沒有道理。
並非是作為情報所知道,
而是作為存在所知道的話。
雖然無法想象出夢君和零崎能成為朋友,不過——或許,或許。
出夢君是想要——庇護零崎,也說不定。
從狐麵男子的魔掌下。
那麼,像是跟隨我一般,來到澄百合學院這件事,或許也是因為對作為零崎的替代品而被選中的我的一種——罪惡感,贖罪之類的東西。可以這樣考慮。
說明完畢。
那麼——或許真的還活著。
哀川潤並沒有將零崎人識殺死也說不定。
……不清楚。
情報太少了。
過少的情報又錯綜複雜。
匂宮理澄說零崎人識已經死了。
匂宮出夢說零崎人識還活著。
真的是——不清楚。
在出夢君即將奔赴與哀川小姐戰鬥的戰場時,‘不去比較好,殺死零崎人識的就是哀川潤,她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我曾經說過這樣的話。如果事情是這樣,那麼出夢君當時聽到這些話後,是一種什麼感覺呢?
光是想象就令人感到消沉。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我真是做了一件很過分的事。
算了——總之。
關於這件事,並沒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既然事情已經牽扯上『殺人集團』,或者說,事情已經化為了『殺人集團』本身,既是一味地依靠玖渚友也是徒勞。
那麼——小唄小姐。
隻有拜托稀世大盜賊,石丸小唄了。這就是我得出的結論。
隻能先從這方麵入手了。
話雖如此,這件事也隻是,保險一般的存在。零崎人識的死活,事到如今已經是無所謂的事了。狐麵男子,如今就算知道了零崎人識還沒有死的事實,應該也不會再采取什麼特別的措施了吧。應該不會再把目標從我身上轉移到零崎那邊了吧。既然已經做好了‘敵對’的準備,再去想那種事情也是毫無意義。
所以說——保險。
比起這個,現在還是另一個會麵比較重要。
這邊的事,等到出院再說。
與小唄小姐見麵後,再做打算。
對了……
在這之前也要先和玖渚取得聯係……
事已至此,也不得不借助玖渚的力量,或者說是玖渚機關的力量了。
——話雖如此。
一切都是出院後的事。
現在,總之,先和崩子——
「嗯?」
這時。
座落於正在穿行的走廊盡頭處的吸煙室裏設置的公用電話,響了。
公用電話,響了起來。
「……?」
咦?打給公用電話這種事,可以辦的到嗎……?不,既然都是電話,最起碼都設有號碼,既然可以打到別處去,也未必不能從別處打來。不過畢竟這種事情是第一次遇到,一瞬間,我感到了迷惑。
雖然感到了迷惑,但還是走進了禁煙室。因為時間還早,屋裏空無一人。隻有格外幹淨的沙發和桌子,以及空著的煙灰缸而已。
電話的鈴聲並未停止。
煩人地,一直響著。
「……」
不會這麼巧吧?我想。
雖然這樣想,不過——怎麼說呢?
時機。
這個時機——
這種,機緣。
物語。
我,接起了電話。
「我不接受任何提問——隻是單方麵地由這邊講話。隻要你插嘴一句我就會立刻切斷通話。」
毫無抑揚頓挫的——像假裝出來一般的聲音。
「我的名字是暗口濡衣」
「『十三階梯』八段目——暗口濡衣」
「……唔!」
不由自主地想說些什麼——又連忙用手堵住了嘴。並不是完全向對方的條件妥協,不過——在這種醫院裏,引起騷動也是不明智的。
我環視了周圍。
「請不必那麼警戒,我不可能在醫院裏,也完全沒有加害於你的意思。」
「……」
「順便說一句,聽過我的聲音的人,除了主上以外,你是第一個。」
暗口濡衣
濡衣小姐說道。
「恭喜你」
「……」
聽到這句話,差點就回答出‘謝謝你’,不過還是勉強忍住了。
「雖然你我之間原本不可能有所接觸,不過——因為感到有些事情有和你解釋清楚的必要,所以就打來了電話。因為醫院內禁止使用手機,便采用了這種失禮的形式。還請多多包涵」
實在是——周到的禮節。
想來崩子也是這樣,看來‘暗口’是一個在禮儀禮節上十分囉嗦的家係。
不過。
不過,即使如此。
無論禮節多麼端正。
「前日從背後推你的人就是我」
作為暗殺者的事情,決不會改變。
暗口濡衣
隱身的濡衣。
「……」
「雖然,產生了和預料稍有偏差的結果,不過——因為目的已經達成,所以就不再追究了」
目的……
雖然結果有偏差,不過目的達成了——這麼說的話,目的,並不是我,是這麼一回事嗎?
「我的目的是暗口崩子」
濡衣小姐說道。
「她是我們家係的恥辱。」
「……」
「隻是乖乖地旁觀也就罷了,但是——如果要使用‘力量’的話,事情就不同了。完全不一樣。對吧,‘阿伊’先生,暗口崩子的,主人殿下」
實在是——禮儀端正的言語。
端正到,毫無破綻。
但是,從中卻隻能聽出諷刺來。
「將你推出去後,崩子會庇護你的事我早已料到。即使閉上眼,那情形也會浮現在我的眼前。比起直接去推崩子——這個辦法確實更為有效。不過,那個肮髒的死神會去庇護崩子這種事,我的確沒有料到——」
這就是結果。
然後,目的——
「不過,在自己的眼前,哥哥死去了——不,被自己殺死了的話。崩子應該已經無法再戰了吧。至少,再也不能用那雙手發揮‘力量’了。因為每次想要使用‘力量’時,腦中必然會浮現出兄長的死。所以說——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的確——
對於崩子來說,萌太君的死,比起自己的死——更來的辛苦。
這樣啊……
那麼,那個時候,事情發生之前萌太君所說的‘有些在意’的事正中靶心……暗口濡衣就是為對付萌太君和崩子而存在的『十三階梯』之類的。
不過……但是。
就算事情是這樣,那麼。
這個電話,又有什麼意義呢?
「年輕的戲言玩家先生——像你這樣的存在,對於我們,對於我們這樣的存在來說,是至極的威脅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吧?」
「……」
我說啊。
這可是在禁止我發言的前提下的提問。
差點就脫口而出了。
「‘因緣’——狐狸先生的話應該會用這樣的語言來表現,不過毫不隱瞞地說,我並不想在你我之間留下什麼遺恨」濡衣小姐說道「確實這次,我借助推你的後背這件事,殺死了石凪萌太,使暗口崩子戰鬥不能,但——那都隻是我的工作而已,希望你能明白」
「……」
「所以,明知失禮,還是冒昧來電」
當然——濡衣小姐繼續說道。
「即使被這麼說,我並沒有認為你會‘是嗎,原來如此’的點頭認可。雖然暗殺暗口崩子完全是遵循吾主上之命令,不過我也承知這種理由,對你來說完全沒有意義」
主上……
從這種稱呼來看——果然。
濡衣的主人,並不是狐麵男子。
像是要延後我的推測一般,濡衣小姐
「我會退出『十三階梯』」
地,這麼說道。
「既然已經‘停止’了死神和崩子——已經,沒有繼續在那個組織存在下去的意義了」
「……」
「原本,和狐狸先生簽訂的就是這樣的契約——如果崩子和死神有所行動,那麼就立刻予以製止」
製止。
那就是——暗殺的意思嗎?
出夢君厭惡‘暗口’到那種程度,連崩子也對自己的家係感到厭惡的原因,我親身體會到了。
原來如此。
「至今為止,雖然不斷執行了像‘殺死奇怪孤島上的占卜師’這類的雜務——不過在目的達成的現在,說實話雖然仍有一些私人興趣,不過繼續呆在那個男人身邊,應該判斷為極其危險的事情」
……殺死真姬小姐的——也是這個人嗎。
不過,有些不可思議。
即使把萌太和崩子的事一起算上。
任何憤怒的感覺——都沒有湧出。
對於這個人。
啊——,我這麼想。
這個人,隻是道具。
完全,作為裝置的暗殺著。
像是刀具和槍械一類的東西。
沒有意誌。
從某種意義來說,殺死真姬小姐的人隻是狐麵男子,殺死萌太君和崩子的人,也隻是她的主上而已。
主上……
那麼說,狐麵男子隻是從濡衣的主上那裏把她暫借過來,是以這種形式嗎?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呢。
既然將崩子稱為家族的‘恥辱’,那麼應該考慮為與‘暗口’有什麼關聯的人物,嗎?不對,親族之間的契約應該是禁止的才對……那麼,‘恥辱’隻是濡衣小姐的個人感想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