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歎了一口氣。
被遺留下來的偉士牌。
即使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可以使用,然而,又有一種能用者唯我而己的奇妙確信。有了這種交通工具,確實很方便。而且有了它,也可以減少向美衣子小姐借車的機會。
莫非這正是巫女子的目的?
這種想法讓我稍感愉快。
隻有一點點愉快。
“這麼一來就得租個停車位了…”
雖然不曉得承租手續,但我想這種事問美衣子小姐即可,於是返回公寓。
2
咦?你不是巫女子嗎?
嗯,是呀。好久不見了,伊君。
呃…啊啊,原來如此,我在做夢嗎?
哈哈哈,你這麼快就發現啦?嗯,這倒也是,伊君是現實主義者嘛。不過又有點浪漫派傾向?或者該說是古典派?一半一半。因此是三成的悲觀主義者。
這個總和好像怪怪的。
說得也是。
話說回來,你不是巫女子吧?
啊,被發現啦?那麼,你覺得我是誰?
嗯…是誰呢?
你說是誰就是誰囉,這是伊君的夢呀。
那你就是智惠吧。
為什麼如此認為?也許不是喲。也許是玖渚小姐,也許是哀川小姐,也許是無伊實,也許是秋春君,也許是美衣子小姐,也許是鈴無小姐,也許是其它人。
因為跟其它人隨時都可以聊天,跟你就再也沒機會了。有話想說卻不能說的,目前就隻有你了…
騙人!明明還有很多人。
哎,不不不,我早就不想跟那些家夥說話了。
是嗎?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是智惠吧?那麼我們聊天吧,聊許多那天來不及說的話。
是嗎?是啊。既然如此,我想先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想問你恨不恨?
殺我的人?這就跟伊君想的一樣喔。嗯,一點也不恨的。那天我也說了吧?我想投胎轉世。
我討厭自己。所以,對死亡一事毫不後悔。
是嗎?不過聽起來也像是借口。
當然是借口呀。隻要化為言語,一切都是借口。伊君有在看推理小說吧?本格派的推理小說之類的,有在看嗎?
我很少看書。以前倒是有看,現在隻是用來打發時間。不過,我知道推理小說是怎麼一回事…是嗎?我很喜歡這類東西。什麼小說都看,不過最喜歡推理小說。因為很容易理解。可是,我不太喜歡太過重視犯案動機的小說。殺死他人的犯罪行為,也許真的需要相當理由。畢竟風險很高嘛。
嗯,我的同類也是這麼說的。風險高,報酬卻少。不過,那家夥是隻能用殺人行為證明白我的人間失格。
可是呀,動機雲雲終究隻是解釋,不過是辯解而已。仔細一想,殺人理由為何都是個人的價值觀。舉例來說,有這麼一句話‘紳士不會為了自己殺人。紳士是為了別人、為了正義而殺人’。不過等一等,什麼叫為了別人?正義是什麼?我可是一頭霧水。
就連我也不明白。終歸隻是將自我正當化的手段吧。我不知道殺你的犯人如何,不,或許隻是不願去理解罷了。
為什麼?
因為感受不到任何計劃性。關於巫女子的死亡雖然還不夠了解,可是殺死你的方法全然沒有經過計算。根本就是一時衝動。
也許是這樣。不過,不是很好嗎?因為我真的並不怨恨犯人,也不覺得死了很可惜。真的喔。我沒有說謊,是真的一點也不恨對方。
所以你接下來就要投胎變成巫女子?
嗯。
但那個巫女子也死了喔。
的確。
你對這件事作何感想?姑且不管你自己的事,對逼巫女子走上絕境的“犯人”作何感想?也是一點也不恨對方嗎?
果然還是無法怨恨對方。
這樣是不是太冷淡了?你們不是朋友?
沒想到會從伊君的口裏聽到這種話。
我也是有朋友的。
那是玖渚小姐?或是美衣子小姐呢?應該不是無伊實跟秋春君吧?話說回來,我是那種即便朋友身亡也無法感到悲傷的人,我想伊君也是如此。知道悲傷的方法,但無法抵達那個領域。對了,想必是缺乏感情的絕對量。
我可以理解。
這是叫被害妄想症嗎?總覺得致命性地無法信任他人。隻要受過他人一次迫害,餘下的人生就絕對無法相信他人。
我覺得你說得太過火了。
騙人。
真的。
騙人。
對。
明白人類最喜歡歧視他人的人,是無法信任他人的。日本人尤其如此。舉例來說,某人的一個朋友受到集團的迫害。一對多數。這時應該怎麼做才好?當然應該當朋友的戰友囉。可是,大部份的人都不會這麼做,反而選擇加入集團。人類需要朋友,但那個朋友是誰都無所謂。重要的隻是自己是別人的朋友,自己有其它朋友,但那是怎樣的集團都不重要。或許可以說沒有意義、沒有價值。一旦知悉如此殘酷的事實,自然再也無法相信任何人。舉例來說,伊君你有家人嗎?
如果沒有,我現在就不會在這裏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嗯,還健在。大概住在神戶一帶,不過已經好幾年沒見了。話說回來,巫女子也說過,我不是孝子型的人。確實從國中開始就一直沒有見麵,被說是不孝子也是莫可奈何之事。
你的家庭好像問題滿多的。
倒不是這樣。不是這樣,反倒是一點問題也沒有。倘若可以認為有一丁點的問題,我大概也不會變成這種人了。那智惠你又是如何?有家人嗎?
嗯…實在不覺得他們是家人。因此故意選擇跟老家相距很遠的大學,自己搬出來住。巫女子好像也是這樣。
甚至連家人都無法信任嗎?
對呀,就是這麼一回事。不隻如此,連自己都無法信任。“這世界上沒有一件事是確定的”這句話我忘了是誰說的,老實說就是這種感覺。這世界很脆弱,好像一壓就會崩塌的感覺。
但其實並非如此,脆弱到一壓就會崩塌的是我自己。
因為你是不良製品嘛。
就是這麼一回事。你想想看,出生迄今從來沒有哭過一次的人,可以定義是正常人嗎?不能展顏歡笑的我還能稱為正常人嗎?
我也是一樣。不過以前一直告訴自己這就是個性。
你現在不是這樣想嗎?
不是。個性雲雲根本就是狗屁。跟別人不同沒有任何好處。跟他人極度不同這種事,在群體中代表何種意味?隻要考慮過一次,肯定無法說出那種戲言。例如所謂的“被揀選者”留名青史的天才。這種人多半有毛病。然而,他們是普通人,絕對不是異端。既普通,又有毛病。不過智惠,按照你的說法,你連無伊實、秋春君、巫女子都不信任,都不可能信任了。
對呀,我不否認。或者該說,嗯,我承認。那個,伊君應該不會誤解才對,這是非常嚴重的自卑感喔。正如你所知,巫女子是個好女孩。秋春君人也很好,無伊實的重感情在現今來說非常難得。無法相信這些人,再如何努力都無法打從心底將他們視為自己的朋友,總覺得自己非常肮髒。因為盡管被眾人深愛,自己卻無法回報相同的東西。
我懂,你感到很抱歉。
就是這麼一回事。所以很好,像我這種不良製品死了最好。
那巫女子呢?
那是巫女子的問題。既然已經死了,我說什麼都無法挽救。況且,伊君現在想問的,其實不是這件事吧?
嗯…想跟你說的話很多。不,或許隻有一點點?說得更明白,其實隻有一件事。
沒關係,你說。
我可以活下去嗎?
啊啊…這個問題真是妙極了。
身為人類這種群體的一部份,卻對組織沒有任何利益的我,活著也是毫無意義,即使如此,我還可以活下去嗎?
對我而言,這亦是宿命的問題呢。哎,既然已經死了,就無所謂了。是啊,是啊…不論如何,我對這個問題,能說的隻有一句話。
咦?是什麼?
那就是“”喔…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被惱人的電子鈴聲吵醒。
“啊啊…”
一陣嘟嚷後,
抬起身體。
看來我並未鋪被褥,而是直接睡在榻榻米上。
做了討厭的夢。極度恣意,讓人陷入自我厭惡的狂妄夢境。我跟智惠隻說過一小時左右的正經話,又何以能夠理解她的深層內心世界?
另一方麵,內心卻又覺得這大概就是真實。
“話說回來,跟死人爭執又有何意義…”
還有什麼未了之事嗎?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換言之我…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到了這個時候…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不,這種事先不管。
這不是鬧鍾,是手機鈴聲。我不喜歡手機鈴聲,因此維持在初始設定,但這也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聲音,我邊想邊按下通話鍵。
“喂。”
“…”
咦?沒有響應。可是有氣息聲,不可能是收訊不良。
“喂?聽得見嗎?”
“…”
“喂…聽得見我的聲音嗎?聽不見嗎?”
“…”
真是怪了。或者是手機壞了?因為前一陣子放在褲子口袋裏就直接丟進投幣式洗衣機。不過,現在的精密機械應該沒這麼容易壞。既然如此,是那個嗎?惡作劇電話?
“再不說話的話,我要掛電話囉。可以嗎?”
這麼說來,巫女子上次打電話來的時候,好像也以為自己打錯電話而慌亂不已哪…我不由得想起不相幹的舊事。
“那我掛了。倒數計時,五、四、三、二…”
喔?好像說了什麼。可是那個聲音太小,聽不出究竟在說什麼。
“對不起,我聽不清楚,請再說一次。”
“壓穿攻圓。”
“什麼?鴨川?”
“快點來壓穿攻圓…”
宛若即將煙消雲散,人類聽覺容許範圍極限的音波。就連對方是男、是女、是大人、還是小孩都搞不清楚。語氣毫無抑揚頓挫,難以判斷裏麵藏有何種感情。
“什麼東西?請再說一次。話說回來,你是誰?”
“巫女子。”
對方扔下這句話就掛斷電話。
我將電話拋向地板,接著站起來伸懶腰。因為天花板很低,用力伸手就可以碰到。住在我樓上的是誰呢?對了對了,是十五歲的哥哥和十三歲的妹妹。那對兄妹感情好到讓人禁不住要會心一笑。不過,畢竟當事人隻是在拚命求生,這種話當然不能對他們說。
這棟公寓有三層樓,每層樓有兩間,共計六間房。目前有兩間空房。三樓除了兄妹之外,還住著一個拋棄塵世的老爺爺。老爺爺喜歡基督教風格,跟喜歡日式風格的美衣子小姐多有衝突,但兩人絕非交惡。一樓的兩個房間目前都是空房,不過房東說下個月就有新房客搬來。居然有這麼多人想搬來這種破爛公寓,真令人萬分感佩。
“逃避現實到此結束。”
我盤腿坐下,撿起拋出的電話。查看來電紀錄後,不用說當然是非顯示。既然如此,思考看看吧。
“壓穿攻圓…應該就是鴨川公園。”
快點來?這沒問題,這個暫且沒問題。問題是在那之後。在那之後,我問對方的名字,對方怎麼回答的?
“巫女子…應該就是巫女子沒錯。”
這麼古怪的名字不可能是別人。話雖如此,對方也不可能是巫女子。她業已死亡。倘若死人可以打電話,電話線路肯定早就爆了。
“…”
我試圖思考,然而這一丁點情報完全無法統整。這才叫做思考謬誤哪…我試圖自我解嘲,卻感到一陣空虛。
消除來電紀錄,將液晶屏幕切回時間顯示。
午後十一點半。五月二十五日,星期三。
“…”
呃…我今天一整天是怎麼過的?
我確實是在接近中午醒來,正想去玖渚那裏,出了公寓就遇見秋春君,接收巫女子的偉士牌當遺物,然後返回公寓,向美衣子小姐詢問停車場的事情,對那個複雜的手續感到厭煩,於是賭氣睡覺。
“喂!什麼叫賭氣睡覺呀。”
你是小孩子嗎?
總之,那是下午兩點多。從那時到現在的記憶無法連貫,意思就是我睡了將近十個鍾頭。就連睡美人都要啞口無言的睡眠時間。五月二十五日的二十四小時裏,我清醒的時間不到三小時。
“最近這一陣子都在睡覺啊…”
總之,有一通電話。怪異、令人摸不著頭緒、毫無脈絡可循、隻有單字的電話。搞不清楚意義,不,應該是隻知道意義的電話。
“所以總而言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有兩條選擇:一是依對方要求前往鴨川公園,一是置之不理。基於常識判斷,當然是選擇後者。然而,我不知道任何常識。而且既然對方說出那個名字,我也不能不有所行動。到決定為止,所費時間極短。
洗好臉,將家居服換成外出服。
“好久沒聽過這種戲言哪。”
我留下遺言,離開公寓。跨上尚未租用停車位,直接違規停在巷道的偉士牌。走路赴約亦無妨,但鴨川公園有一點遠。盡管對方並未指定時間,但早到總比晚到好吧。
在今出川通轉向東方,直線急駛。我的思緒再度轉回先前的夢。那場夢境究竟是什麼意思?
幽靈、靈魂或死後的世界這些東西,我既沒有不信,也沒有相信。擁有的靈異經驗跟普通人差不多,我的腦筋也沒有僵硬到隻相信自己知道的事。話雖如此,又不是什麼古典文學,自己的夢境裏也不可能出現別人的意誌。那終究隻是我的意識,理應沒有參雜任何其它的元素。
“是依戀?還是心願?”
無論何者,那都隻是錯覺。無須在意。更重要的是,夢裏出現的居然不是巫女子,而是智惠。我肯定是罪孽深重。
“請麵對自己的罪行,這就是懲罰喔。”
不知何時,二月左右,鈴無小姐對我這麼說過嗎?又不是什麼千裏眼,那個人竟識破一切一方麵讓人覺得“無法與之為敵”卻絕對不讓對方產生自卑感。或許這也是相當稀有的人格。
穿過掘川通、烏丸通、河原町通,抵達了鴨川。盡管是深更半夜,公園內畢竟不能騎機車,於是將偉士牌停在橋邊,下了河堤,沿著河川,總之就是走下鴨川公園。
“啊啊…怎麼辦呢?”
光是一句鴨川公園,這個範圍也未免太大了。與其說大,或許該說是細長。而且河川對岸的沿岸也是鴨川公園。在京都裏絕對沒有不說正確路名,就跟別人約在鴨川公園的傻瓜。
“嗯,也罷。”
對那種隨隨便便的邀約電話,我判斷也沒有認真理會的必要,便開始沿著河川流水向下走。
一看時間,剛過十二點。這樣子就是二十六日,星期四。五月也剩不到幾天了,我開始胡思亂想。這麼說來,差點被零崎殺害也是在鴨川沿岸,那次是在四條大橋下嗎?當時智惠跟巫女子都還沒死。
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
應該不是我多心了。
…嗯?
我回頭一看。視野黑暗難辨,不過,似乎沒有任何人。可是,我確實感到了。
一股視線。
“嗯…”
白天跟秋春君在一起時也感到了。秋春君說大概是巫女子的靈魂,不過還是朝現實方麵想想吧。最有可能的情況是警方在監視我,因為我肯定是巫女子事件的嫌犯。
“可是,即使如此,這麼晚了也未免…”
況且,也沒有理由這樣偷偷摸摸吧。那麼,就是其次的可能性了。主使者不明的邀約電話,以及在約定地點感到的視線。這麼一來,答案就隻有一個嗎?
“…”
我略微提升警戒心,繼續步行。然而,接下來都沒有感到那股詭異的視線。抵達丸太町通時,覺得自己實在愚蠢至極。我究竟為何要做這種事呢?
“…回去嗎?”
我重新爬上河堤,走上道路。過橋抵達對岸,下到對岸的鴨川公園。為了換換口味,決定從對麵的河岸走回去。朝河川一看,有鴨子在遊水。莫非這條河就是因為有鴨子遊水,才取名叫鴨川?我陡然懷疑起來。不過,當然不可能有這種蠢事。
心想趕快回公寓睡覺,但想想我也才剛睡醒,於是作罷。既然來了,幹脆騎著偉士牌在京都繞繞。沿著河川一直騎到舞鶴附近也不錯。一來必須習慣騎車,二來也可以打發時間。
我邊想邊前進,抵達今出川通附近時,看見前麵坐著一個可疑人影。那道人影旁邊倒著一台腳踏車。光線黑暗無法辨識,不過人影並非坐著,似乎隻是倒在地上。說得更詳細一點,那隻是人的形狀。背對著我,一動也不動。我想也許是流浪漢在那裏睡覺,可是這樣的話,旁邊應該不會有腳踏車才對。或許是在木屋町通附近或某處喝酒,騎車穿越鴨川公園回家時,不小心跌倒了吧。盡管不覺得值得同情,可是把對方扔在這裏也不太好。既然是黑長發,大概是女的吧?
“你還好嗎?”
我先開口問她,但對方一點反應也沒有。宛如死亡似的。不,仔細一想,也有這種可能性。
就算隻是騎腳踏車摔倒,一旦撞到要害,也很可能死亡。喝醉的情況更是如此。我猶豫是否該置之不理,最後還是跑到她身旁,拍拍她的肩膀。“你還好嗎?”重新問了一次,對方仍舊一動也不動。
“你還好嗎?”
一邊問第三次,同時將她肩膀向後一推的瞬間,原本一動也不動的身體,竟以難以置信的速度翻轉,朝我的臉孔噴灑某種煙霧。
無法忍受的我想要向後躍開,還是遲了一步。左頰一陣劇痛。當我察覺自己被對方毆打時,整個背脊已經直挺挺地撞向河堤。
對方起身。
該死的,是因為臉部被毆?抑或是煙霧的影響?視線極不穩定。那究竟是什麼?若是催淚瓦斯,我的眼睛並不疼痛。鞭策搖晃不堪的身體,我左手按地欲待撐起。可是,對方卻毫不留情地逼近。我放棄起身,在地上翻滾避開追擊,繼續翻滾必要以上的距離,在十公尺外的地方單膝跪地。
人影在前方不遠處停步。身材高挑,體格…咦?看不太清楚,視力尚未恢複嗎?然而,不穩定的不僅是視力。雙腳、膝蓋、頭部,現在也搖搖欲墜。並非身體不適,仿佛即將墜落某處對,若要更加明白表現這種感覺……
很疲倦。
就連抬起的那側膝蓋都咚的一聲落下。
麻醉瓦斯嗎而且不是對付色狼的那種簡易藥品,是非常強效性的種類。別說是視力,甚至足以掠奪肉體行動力。在美國也就罷了,我完全沒想過會在日本親眼目睹(還真的是親眼!)這種東西。
對方向我步步逼近。以加速度持續模糊的視力仍然可以看出對方的右手握著刀子。刀子。零崎人識。京都攔路殺人鬼。不行了,思考一陣混亂。
“為什麼…”
究竟是誰?目的為何?不過當前的問題不是這個。現在昏厥是多麼不妙的一件事,就連此刻的思考能力都能理解。縱使沒有被殺,肯定也會淪落至瀕臨死亡的下場。
啊啊,媽的!我知道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刻。話雖如此,自己傷害自己的行為,生理上終究不太喜歡。無論如何都會遲疑。對方的腳步很悠閑。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即使袖手旁觀,我都會自行昏睡。而從我的角度來看,這才是唯一的求生法。
右手還是左手?
我隻有迷惑一瞬間,最後選擇右手。“啊啊,真是的我是念佛之鐵嗎?”左手握住右手的大拇指。接著再迷惑一刹那,用力將關節往反方向一扭。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連自己都不忍聆聽的哀號,響徹鴨川公園。
不知是骨折?或是脫臼?總之這下子睡意全消。意識猛然清醒,視力和活動能力也複蘇了。
仿佛全身都變成痛覺神經。我立刻伸腿站起,與對方對峙。
對方全身穿著黑色服裝,頭部戴著黑色毛織麵罩,看不見前額的頭發。那頭長發看來應是假發。再加上皮手套。盡管視力恢複,但對方仿佛與黑夜融為一體,模糊難辨。一開始會看成影子,也是這個原因嗎?完完全全是準備襲擊他人的打扮。既比零崎更像殺人狂,亦比零崎更像攔路殺人鬼。
“混帳…你是誰?”
我質問對方,當然沒有響應。隻聽見令人不舒服的呼吸聲。接著用刀子指著我,緩緩走近。
我沒有帶任何可以當作武器的東西。手機也留在房間裏。就連求援都無法辦到。
“沒辦法了…啐…”
我數秒後下定決心,主動走向對方。黑衣客似乎被我的行動嚇了一跳,握刀的手臂頓時一緩。我伸掌推向黑衣客的下頭,終究沒有擊中,黑衣客向後退開。接著重新握好刀子。
接下來采取行動的是黑衣客。刀子朝我揮來。宛如外行人的那個攻擊…完全無法與零崎相比的外行動作,輕而易舉就可以避開。然而,轉動身體的時候,右手大拇指不慎觸及自己的側腹,劇痛驟然攀升。
“啊!”
折斷大拇指果然太過頭了嗎?我感到有些後悔。早知道用指甲摳一下就好了。不然的話,要折也應該折小拇指。幹嘛選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