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漸漸明白自己躲在書房,會讓多倫更加孤獨無助就又回到房間並盡量多時間呆在房間裏的時候,多倫卻開始沉默了。

第二個兒子出生三個月後,多倫帶著孩子離開了家。隻給他留下一封短短的信,表明自己離開這個中國家庭的決心。

多倫帶走的他們的第二個孩子叫香江——用孩子的出生地取名,是他和多倫之間曾經的默契。

許多年以後,筆者在馬來西亞采訪已經86歲高齡的馬來西亞皇室拿督李劍橋先生的時候,他一直說不上來自己對親生母親的印象,母親離開的時候他隻有兩歲。父親隻給他一張母親的照片,照片上的母親是一個非常美麗的蘇格蘭女子。

采訪李劍橋,都是在他那間古色古香的辦公室裏。曾經有一個時刻,他一直背著我翻找東西,詢問之下才知道,他是在為我找他親生母親的照片。結果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他告訴我,我們去外地采訪的那幾天他明明找出來了的。

“也許是我跟她還沒有緣分見麵吧。”我安慰他。

令人傷感的沉默之後,李劍橋忽然說:“她是個非常美麗的蘇格蘭女子。”然後翻開手邊的英漢字典,給我解釋他母親的名字……

“你父親找過你母親嗎?”我問。

“不知道,沒聽他說過。聽祖母說,母親離開後,父親大病了一場,然後就離開香港到了馬來亞……”

李劍橋從此再沒有見過母親,至於與親生弟弟李香江的重逢,那已經是許多年後的事情了。他一直跟著甘固真長大,在香港度過孤單的童年。他在父親就讀過的皇仁書院讀書,回到家裏,祖母又用教過父親的方式方法為他補習“古老書”的知識……

“先生,請問您要點什麼?先生——”一句陌生的詢問打斷李孝式的思緒。他有些茫然地抬起眼睛,依稀看見是專機上的女服務員在為大家分發食品和飲料。他的眼睛有些模糊,半晌才發現是因為眼裏早已滿含淚水。心口有些隱隱作痛,每一次想起多倫,想起與劍橋有關的往事,他都會心疼。

“先生,您需要幫忙嗎?”服務員關切地問他。他搖搖頭,為自己的失態感到抱歉,說:“謝謝,請給我一杯不加糖的白咖啡……”

咖啡的苦,緩解了他心裏的苦。但他真正想要的卻是更清晰的回憶,隻有回憶讓他覺得溫馨,讓他可以留住那些不願忘記的故人故事。也隻有回憶,才能讓他緊緊地抓住自己曾經想抓住的一切,包括多倫。

咖啡的確讓他更加精神起來,思緒也更清晰了。最初的馬來亞,像黑白電影裏的慢鏡頭一般,不期而至,如同馬來亞雨季裏的雨,不容抗拒地淹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