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居在此的兩個奇人,半年來,有了長足的進步,包括任何一方麵……
白如雲改變了!
他由於裴先生——如此一個學識淵博的老儒士,慧心地教導,再加上他夜夜地苦讀,他的學識確是足夠驚人了。
他的氣質也變了,變得不再是那麼孤僻了,他的個性也不如過去那麼尖銳了;雖然“天生氣質人一種”,可是他已不如過去那麼極端了。
有時候,他卻為著以往的事情而悲傷痛惜,他認為自己作錯了很多事,尤其是自己太任性了。
他覺得人類的性情,應該是平易近人的,而且雙方都要如此,如果有一方太任性,必定另一方就會委屈;可是人生既是在追求平等,別人自然沒有必要來忍受另一人的任性和暴虐,他深深體會出來其中的真話。
因此,他也就愈發地為自己以往而痛惜了I
裴先生——這真是一個世上少有的奇人,如果你不去接近他,你是不會了解到他千萬分之一!
他那深淵的學識,就如滾滾的揚子江水,似乎是沒有幹涸止境的!
白如雲的領會,可說是一個普通的仕子,十年寒窗所不能達到的!
這半年來,白如雲日月不斷地拿書,仍是不讓裴先生知道。
事實上,再也沒有比裴先生知道得更清楚的了,他不但知道,而且還要更細心地去為他選擇好適合的讀物,在白如雲來臨之前,他都要布置好,白如雲因此蒙益更深。
在另一方麵,白如雲卻日日以本身純陽真力,在為裴先生洗髓易筋。
半年來裴先生“任”、“督”二脈已開,“奇經八脈”也一一打通了。
他由白如雲身上學會了坐禪,那是深奧的“素心禪”,若非如白如雲這種名師指點,以裴大希這般年歲也很難見功的!
現在裴先生,即使每日往返廬山,也不會感到腰酸背痛了,更不會覺得氣喘如牛了。
白如雲從裴先生身上,除了得到深奧的學說以外,尤其可貴的是,他學得神奇的醫術,他隻是從來沒有機會表現而已。
因為在“遊劍峰”上,隻有他們兩個人!
這一日白如雲由風口冰浴而回,隻覺得遍體舒暢已極,他的功力,已成了九成,隻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隻是此時他卻不盡知罷了。
他換了一身素潔的長衣,翩翩地向裴先生住處走去,裴大希也正自榻上坐功方畢。
二人把臂同出,其樂洋洋!
裴大希指著遠處的白如雲說道:“小白!你是不會再把自己幻想成為天上的雲了吧!”
白如雲哈哈一笑道:“怎麼不呢?你看它遊來遊去,又有多麼自由自在呢1”
裴大希一笑道:“年輕人是不該有太多的幻想的。”
白如雲淺淺一笑,駁道:“世上的一切長進,不都是幻想的成因麼?我以為幻想的產生,才是聰明能力的剩餘。”
裴大希不由哈哈大笑了兩聲,他點了點頭道:“你果然不同了!好徒弟!”
他在白如雲肩上拍了拍,點頭笑道:“我喜歡你的見解,隻是卻不能讚同你這種論調,幻想有時候是必然的!可是,卻不是必須的,看著天邊的彩霞,忘記了足下的陷阱,這才是年輕人的悲哀呢!”
白如雲不由點了點頭,遂笑道:“老裴,這八個月以來,我確實是受益不少,我真不知如何謝謝你,我想在我生命裏,你和老道是同樣的重要的。”
裴大希微微笑道;“我還不是一樣,我的身體結實多了!”
他說著,向天伸展了一下雙臂,得意地笑了。
白如雲笑著,雙手拍著他的兩肩,喜道:“我也快樂多了早知讀書有這麼好,我十年前,就應該苦讀了。”
裴大希嘻嘻一笑,望著他道:“你並不曾讀書啊,隻是聽我講書啊!”
白如雲不由怔了一下,深悔自己失言,臉也不禁突然紅了。
裴大希不由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邊笑,邊拍著白如雲道:“小白!這可是你自己說漏了嘴啊!”
白如雲驚奇地看著他道:“什麼!說漏了?”
裴大希卻笑得更加厲害了,終於白如雲也忍不住笑了,他笑睨著裴大希道:“你一定早就知道了?”
裴大希喜挑著長眉道:“哈哈!我為什麼不知道?什麼事又能瞞得了我呢?哈哈!”
說著他又大笑了起來,白如雲想了想,心中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那些書,和他每天講的,都配合得如此巧合,原來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想著他不禁也有些木然了,雖然他仍是在喜悅中,可是多多少少也感到有一些受愚弄的感覺,一時望著裴大希又喜又愁。
裴大希收住了笑聲,道:“這你也不要怪我,我要不如此,你是不會讀書的,你這個人,我明白得很。”
白如雲訕訕道:“那你現在又為什麼要說穿了呢!”
裴大希含笑道:“這是你自己說的呀!……而且現在你已變多了,說出來,大家都方便些是不是?”
白如雲含笑搖了搖頭道:“你把我耍慘了,我還一直當你不知道呢!”
裴大希笑道:“好啦!現在說穿了,你也不要再天天夜裏來偷著看了,我也免得每天還要先給你找好書,這樣下去,你受得了,我還真受不了呢!”
白如雲笑了笑,不再說什麼,二人遂轉返屋中,開始上課了。
裴大希在白如雲坐定後,含笑道:“你的兩相神功練得如何了?”
白如雲點了點頭,麵帶喜色道:“再有一個月就成了!”
裴大希點了點頭,白如雲道:“老道臨行時,再三吩咐我說,叫我小心練這種功夫,其實這真是多餘的……”
正說話間,卻見裴大希目光注定在自己臉上,眉毛微微皺了一下,輕聲道:“哦……這不可能吧!”
白如雲心中一怔,忙問道:“什麼不可能?”
裴大希忽然抓過他一隻手來,右手三指扣在白如雲脈門上,隔了一會兒道:“你心口痛不痛?”
白如雲搖了搖頭道:“不痛呀!什麼事?”
裴大希皺了一下眉,又問:“後背呢?我是說脊梁骨酸不酸?”
白如雲直了直腰道:“不酸呀!這到底是怎麼一國事,你別嚇唬我好不好?”
裴大希道了聲:“奇怪!”
這才鬆開手,歎了一口氣道:“誰有工夫嚇唬你,我隻是……”
白如雲一驚道:“你有什麼說什麼,沒關係,我怎麼了?”
裴大希又挨過了些仔細地在白如雲臉上看了半天,伸一指在白如雲眉心點了點。
白如雲忽然動了一下,裴大希立刻緊張道:“酸?是不是?”
白如雲依然點了點頭,說道:“有一點!”
裴大希嚇得目瞪口呆,一時木然地看著白如雲,白如雲推了他一下道:“你怎麼了?”
裴大希望著他半天,長歎了一聲,目光之中,竟滾出了兩滴淚來。
白如雲這一下可嚇壞了,慌忙拉著他一隻手道:“老裴,這是怎麼回事?你快告訴我。”
裴大希抖聲道:“兄弟!你的性命不保了。”
說完這句話,一時淚如雨下,白如雲大驚失色,當時站起來道:“這這……是怎麼說的?”
裴大希搖頭歎息道:“你自己竟一點都不知道……小兄弟……你竟是中了風毒,毒入骨髓,這是絕症!”
白如雲不由大吃一驚道:“你說什麼?什麼風毒?”
裴大希差一點又要落淚,實在是這幾個月,他和白如雲已經建立極深的友誼,乍一發現病況,怎不令他心膽俱碎。
當時淚如雨下道:“小兄弟!你不要怕!先坐下!”
白如雲依言坐下,他仍是一無所察地道:“你不要亂說,我好得很,身上一點什麼都不覺得,怎麼會得了絕症呢?”
裴大希歎道:“先前在室外,我就見你兩眉之間,有一黑心狀物,時隱時現,我心中一動,再看又沒有了,隻當是我眼看花了,所以不怎麼在意!”
他搖了搖頭接道:“誰知道進得室內後,那黑心狀物,又現了出來,我才吃了一驚……”
方說到此,白如雲已站在銅鏡前,細細觀察,一麵道:“哪有什麼黑心,你又耍我……”
裴大希苦笑著,叫了一聲:“傻兄弟!你是看不出來的,你過來,切莫急,聽我細說,也許有救!”
白如雲被他這麼一說,也不禁有些糊塗了,當時依言走過,癡癡坐下道:“這還是真事麼?”
裴大希歎道:“你師父所告訴你的話,不幸言中了……你走火入魔了!”
白如雲嚇得臉色一變道:“可是,我怎麼覺不出來呢?”
裴大希搖頭道:“這隻是病症才現,你自然覺不出……不過……”
他又看了看,才皺眉道:“不過……初期中了風毒之人,心口一定會痛,而且脊梁骨發酸,你居然沒有這種現象,這真是奇怪了!”
自如雲立刻笑道:“所以我沒事。”
裴大希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我一生行道江湖,垂數十年,見過的離奇雜症何止千萬,就從沒有看走過一次眼,孩子!你確是中了風毒,而且病入膏育!”
白如雲不禁又是一怔,他遂低下了頭,一會兒他又抬頭一笑道:“這也沒什麼,既是命該如此,急又何用?還不如聽其自然的好!”
裴大希心中不禁深為佩服,暗道:“好個沉著的孩子,如此青年,要是見他死了,那也太可惜了!”
想著他微微一笑道:“小白!你有這種胸襟,當真不容易,你坐下,事情也許還不至於如此嚴重!”
白如雲含笑坐了下來。
裴大希立刻走至室內,須臾持一小白瓷罐而出,由內中田出了四粒紅色小丸,遞過道:“你先吃下去!”
白如雲接過猶豫了一下,立刻放在口中,用口水吞下,翻了一下眼道:“這是什麼?吃下去就沒事了?”
裴大希慘然笑了笑道:“這隻是暫緩病情惡化,沒什麼用!”
白如雲臉上微微**些失望之色,裴大希歎了一聲,道:“我隻當你此番下山,技壓天下,為百年來第一奇人……”
說著又搖了搖頭道:“誰知天不由人,竟會出了這種事。”
他忽然頓了頓,深恐再說下去,引起白如雲傷心,不由輕輕拍了一下膽道:“好了,現在什麼也別多說了。”
他看了白如雲一眼又道:“你隻要記住,從今天起,停止練任何功夫,尤其不能再受風吹!”
白如雲急道:“那怎麼行,我的兩相神功已經快成了,豈能功虧一簣?”
裴大希冷笑道:“好糊塗的孩子,是你的命要緊,還是兩相神功要緊,你要聽我的話,也許還有個萬一,要是不聽話,隻怕你眼前就是大難臨頭。”
自如雲見他說得如此嚴重,不由心中加了幾分猶豫,暗忖道:“難道這是真的麼?”
想著不覺伸手,往兩眉中心,輕輕按了按,果然一陣奇酸,差一點連眼淚也要流出來了。
而且身上卻打了一個冷戰,白如雲這才覺出事情果然是不簡單了。
當下想了想道:“我不是可以用本身真氣,先把全身**口封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