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剪手伍天麒大吼一聲:“小輩!我與你擠了!”正要撲身而上,卻被女兒伍青萍拉住了,這姑娘連驚帶嚇,臉上已變了色,她親眼見到這蒙麵客具有如此身手,自然是不忍再令自己父親上前送死,隻急得哭叫了一聲:“爸爸……”竟自猛然抽劍,伍天麒方疑她自己要上前對那黑衣客,卻不知這姑娘,竟然當空挽了一個劍花,往自己玉頸上繞去。
伍天麒見狀大喝了一聲:“使不得!”方想縱身奪劍,卻聽見“叭!”地響了一聲,跟著嗆啷的一聲脆響,再見女兒手中劍己摔至一邊,卻是被黑衣人彈石將其擊落。
伍青萍本已決心一死,劍方要繞上頸項,猝覺劍身嗡然一陣大震,競自脫了手,不由大奇,秀目視處,卻見那黑衣人右手方自放下,才知竟是他所救,不由嬌此了一聲:“無恥小賊!姑娘與你拚了!”當時一扭嬌軀“八步淩波”,颼颼!兩個起落,已至這黑衣怪客的身前,掄掌就戳,這黑衣人見狀,頗吃—驚,向右一閃身,突然叼住了伍青萍一雙玉腕,伍青萍頓覺雙腕**門上一麻,當時一跤栽地,人事不省,他發出幾聲刺耳的笑聲,一彎腰便要把姑娘抱起來。
他雙手尚未碰著伍青萍,突聽一聲暴喊:“野小子,我與你擠了!”
語聲未歇,立有—股絕大的勁風,向鐵旗客背心擊來,鐵旗客冷笑一聲,他並不轉身,右手反而加快,已然抓住了伍青萍的膀子,這時伍天麒雙掌已然到了背後,這一掌,是他生平最憤怒的一掌,也是他生平所用最大力的一掌。
可是鐵旗客肩頭晃動,人早已飛出了三丈,他轉回了身,用冷峻、低沉的聲音,喝道:“伍天麒,你聽我說!”
奇怪!那急怒攻心,神誌已昏的伍天麒,競被他這聲可怕的聲音震懾住,他不住地顫抖,怒喝道:“小賊……你快說2你……”
鐵旗客見伍天麒氣成這樣,他心中卻感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快樂,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於別人的痛苦,發生了極大的興趣!
更可怕的是,他所欣賞的痛苦,並不是皮肉的痛苦,而是內心的,他深深覺得,刺傷一個人的心,比殺死一千個人還要痛快……
他冷酷地微笑一下—那笑容是深藏在他麵套之後的,可是,在他周圍的每一個人,似乎都能夠感覺到它一樣。
“伍德頭,你放心2我對姑娘並無加害之意……我隻是把她留下來談談,多則半年,少則三個月,我一定把她送回……”
鐵旗客話未說完,伍天麒早已怒喝道:“小於!你把姓伍的看錯了……我伍天麒闖蕩江湖數十年,雖然吃過敗仗,受過驚險,可是我卻沒有受過侮辱……慢說是我女兒,就是我伍家的一草一木,也絕不容任何人妄動……”
他話未說完,鐵旗客已怪笑道:“你家草木我不要,我隻要地!”
說話之間,他雙手托背,早已把伍青萍高舉過頂了,伍天膨這時急怒攻心,他暴喝一聲:“豎子你敢!”
隨著這聲暴喊,他已將那把金剪撤在手中,身形晃處,急若雷電般到了鐵旗客身前,“亂剪殘梅”,兩片金光閃閃的大剪片,夾著淩厲的破空之聲,分別向鐵旗客胸前及小腹剪到,聲勢好不驚人!
好個鐵旗客,他雙手仍然高舉著伍青萍,腳尖微動之際,身子已淩空拔上了六丈,那條烏黑油亮的大辮子,在空中甩了一個大圈,圍在了他的脖子上。
伍天麒一擊不中,他哪裏肯罷手?又是一聲暴喝,“潛龍升天”,身子追上了五文,雙剪揚處“斬草除根”,便往鐵旗客雙足足踩剪去。
這一招可是險到極點了,鐵旗客身在空中,上昂之勢未泄,手上又托了借大一個人,而伍天麒已然追到,雙剪揚處,**尺內均為死地,空中不如平地,無處借力,故此一班鏢頭認為,鐵旗客縱有天大的本領,也逃不過這一剪了2就在伍天麒雙剪剪鋒眼看將碰到鐵旗客褲腿時,卻見他猛—弓腿,伍天麒的金剪,差著一寸由他腳底滑過,剪了個空。
好個鐵旗客,他自然還不止此,就在他提腳之後,金剪到他腳底時,他竟把腳尖向下,“借物傳力”用了五成功力,在伍天麒的金剪上點了一下。
即見他隨著這一點之力,把身子斜著飛出去十餘丈,恰似天馬行空,身法美到極點。
伍天膨雙剪落空之下,原擬巧變“驚蟬振翅”再傷他小腿,卻萬料不到鐵旗客會出此絕招,就在他腳尖觸及剪麵的一霎那,伍天膨立覺一股絕大的潛力傳了下來,震得他雙剪幾乎出手,丹田之氣再也提不住,身子平空向下跌來。
伍天麒驚駭之下,忙使“倒轉八車”身法,輕飄飄落在地麵,他驚魂甫定之下,已然駭出了一身冷汗,再看鐵旗客已然在十丈之外,連同自己的愛女,一同落在他那匹神駒上。
鐵旗客使用那雙精光四射的眸子,向這邊奇怪地閃爍了一陣,道:“伍鏢頭,還是我剛才說的話……我走了!”說罷他雙腿一夾馬腹,那匹黑如濃雲的神駒,迎空一陣長嘶,四蹄破空而去。
金剪手伍天鏢此刻是發須俱張,憤怒已到極點,狂叫一聲:
“小子!你……”
隨著這聲狂叫,他身子已然撲出了七八丈,瘋狂般地迎著馬蹄的揚塵追去。
鏢師梁惠常慌忙中騎上了伍青萍的白馬,他並帶過了伍天麒的黑駒,飛快地追了下來,口中大喊道:“鏢頭……上馬再追!鏢頭……”
伍天麒這時神誌已昏,聞言被提醒了,他匆匆上了馬,騰出右手,在馬**上,拚命地擊了一掌,那匹黑駒立時放蹄狂奔起來,梁惠常也拚命追上。
這一黑一白兩匹神駒,都有日行千裏的腳程,這時放蹄狂奔,真個是風馳電掣,快得驚人。
伍天麒在馬上一言不發,他滿頭的白發,不知是由於山風,還是由於憤怒,已然全部聳立,他雙目火紅,心口憤怒得像要爆炸,這是他生平的奇恥大辱,他不停地想:“伍天麒呀!如果你不能追回女兒,你就血濺剪鋒吧!”
可是前麵的那匹黑駒,如同淩空飛行一般,快得出奇,不一時已將伍天麒、梁惠常拋下了數十丈。
伍天麒此刻的震怒和驚恐,絕非筆墨所可形容了!他緊抓著韁頭,拚命地抽打,把馬**上打出了一條條明顯的血痕,那馬愈發亡命地狂奔起來。
伍天麒在馬上狂叫著:“小於,……你害怕麼?……停下來2”這個白發的江湖老人,瘋狂地叫喊著,在此刻,他願意犧牲一切——包括他的生命和數十年的名望——把他的女兒換回來!
可是那個奇怪的黑衣人,仍然毫不理會,帶著伍青萍,已然消失在一片樹林的夾道裏。
伍天麒頹然地停了下來,他一陣猛烈地顫抖,噴出了一口鮮血,他幾乎由馬背上掉下來。
這個曾經叱吒風雲,名噪大江南北的武林奇人,遭受到生平未有的奇恥大辱,他狂喊道:“罷了!罷了!我伍天麒是完了!”
說罷此話,他一橫金剪,便向自己的脖子抹來。
眼看這一代奇俠就要喪生在自己的金剪之下,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梁惠常已然趕到近前,他一看大驚,急叫道:“使不得!鏢頭!”
話聲末歇,他已迎麵撲起,緊緊地抓住伍天麒的左膀,拚命地向外一拉,二人同時落下馬來,伍天麒的金剪也甩脫了手。
梁惠常爬起身來,他淚流滿麵地道:“老鏢頭,你這麼做豈不是害了萍姑娘麼?……她現在還陷在敵手!”
伍天麒被他一言提醒,他長歎一聲道:“惠常,想不到我一世英名,居然會斷送在此人之手!唉……你看,我還有什麼臉活下去?”
梁惠常連忙勸慰道:“鏡頭!話不是這麼說,現在萍姑娘陷在敵手,我們如果不設法拯救她出來,就是死了,也是奇恥大辱!”
伍天麒冷靜了一些,點頭道:“你的話不錯,可是一旦江湖上傳揚出去,金剪手之女,’為人擄去……這……叫我有什麼臉見人?”
梁惠常聞言搖頭道:“鏢頭,現在不是你老逗意氣,講名望的時候……隻要能把萍姑娘拯救出來,那些江湖傳言又何必去理會呢?”
伍天麒用衣袖拭了一下嘴角的血漬,黯然道:“現在萍兒已被小賊擄去……惠常,不是我說泄氣的話,莫說這麼大一座山,難以把他尋著,就是尋得……恐怕也是徒勞!”
梁惠常聞言,也無話可說,因為那黑衣人的武功,他親眼見過,比伍天麒不知高過多少,就算現在尋了去,非但於事無補,隻怕還要白送性命。
梁惠常沉吟一下,突然想起一人,不由喜道:“鏢頭!我們快去找龍少爺!”
他一言提醒了伍天麒,立時想起了自己的東床快婿龍勻甫。這龍勻甫天生奇凜,為武林前輩異人龍可忠之子,自幼隨父習得一身出奇的功夫,藝成之後,又得天下異人“三百老人”悉心傳授,練成了一身不可一世的功夫。
那“三百老人”原是武林中三個百歲的老人,他們三人在一百歲時結義,到如今都各有——百十餘歲了,但他們仍然自稱百歲老人,這三人都有一身不可思議的武功,全部傳授了龍勻甫。
這三位怪老人是二男一女,並無別號,老大叫木蘇,老二叫水夢寒,老三叫星潭,江湖人聞名莫不喪膽。
伍天麒想起了比自己武功高上數倍的龍勻甫,足可以與鐵旗客匹敵,不由稍微安心,叫道:“啊!我真是急昏了!我們快走吧!少時到前麵,你押著鏢車走,我就改道雲南了!”
這時眾鏢師已然趕了上來,伍天麒振作了一—精神,騎上了自己的馬,他眼含痛淚道:“眾位!……這趟鏢由梁師傅負責,我……我要到雲南去!”
他話才說完,那匹黑駒已如電奔出,他此去帶來了龍勻甫,與鐵旗客展開了一場亡命的廝殺。
且說鐵旗客白如雲——他就是那個早年受盡殘害,被繼父趕出來的孩子。由於他幼年時身受之痛,所以他不相信人間有感情、幸福及歡樂等的存在,形成了他怪僻的天性,他手下的人,接近他的人,或是遇見他的人無不是提心吊膽,對他那喜怒無常的性格,冷冰冰的態度,都深深地感到畏懼,所幸的是,他對於“善”、“惡”分得很清楚,否則僅他的出世,就可造成武林的大劫了!
現在他騎在“烏龍”神駒上,他懷中昏迷著一個絕美的少女!他感到一種莫名的畏懼,這感覺還是他第一次產生,他立刻把伍青萍用雙手平托起,距離自己遠—點,這樣他才稍微安心。
山風把姑娘的溫香,一陣陣送到他的鼻端,他感到一陣劇烈的心跳,禁不住把那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注視在她的臉上,這是多麼誘人的一張麵孔啊2她柳眉微蹙,羞目緊閉,粉白色的麵頰,點綴著一雙鮮紅的嘴唇,山風吹亂了她的秀發,稀疏地披在前額,顯得是如此的風韻,嬌美……
白如雲正在呆癡地,貪婪地盯視著,突見她櫻唇微啟,輕輕地恩了一聲,白如雲的心更跳得厲害了,他想道:“她要睡醒了?”
隨見伍青萍雙目微啟,她發現了眼前的情景,把一張玉臉羞急得通紅,她大叫一聲:“無恥賊子!放開我!”
遂用盡平生之力,向上猛一掙,可是她哪裏掙得下來?除了手腳一陣亂動外,仍然在白如雲的雙手掌握之中。
伍青萍一陣急怒,嬌比道:“賊子!我跟你擠了!”話才說完,抖出一雙玉掌,急如閃電地向白如雲麵前抓去,二人相距本來不過一尺,青萍又是在情急拚命,這一下可是險到極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