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最信任的人」讓薛去惡臉色一變。
他渾身冒寒氣,幾乎是咬著壓根說道:
「不過一個巧言令色的商人,陛下心善予你幾分恩典,你不知感激也就罷了,誰給你質疑陛下的資格?」
薛去惡動了真怒,那身實打實廝殺出的殺神氣息止不住地外泄,連周圍的溫度都似乎猛降了好幾十度。
蘇不辭卻毫不受影響,他單手支頤,素白的手指擋住了自己小半張臉,使人的注意力更加集中在他那雙狐貍眼上。
「陛下,」他眼神多情又繾綣,像是再和情人低語,「我沒資格這麼和您說話嗎?」
但問這句話的時候,他另一隻手搭上了賬簿,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薛卿啊,咱們要多些包容對不對,」我立刻替蘇不辭說話,「人才有些自己的小脾氣不是很正常嗎。」
薛去惡睜圓了雙眼,委屈又懵然地看著我:「陛下!」
又轉頭滿含怒氣地嗬斥蘇不辭:「你與陛下同為男子,休要做出這副狐顏媚主的樣子!你還嫌陛下的名聲不夠糟嗎?」
蘇不辭:「……」
蘇不辭驚詫地在我和薛去惡之間掃了一圈,神情幾變,而後像是懂了些什麼,驀然笑了出來。
他唇角一挑,毫不客氣地吐出一句:「瞎子。」
薛去惡:「……」
薛去惡恨不能當場拔劍。
從那天起,但凡這兩個人碰上,我耳邊便再難清凈,偏偏我誰也不能攆走。
殿內雖有涼冰去暑,卻消不掉這兩人之間的硝煙。
終於有一天我忍無可忍,趁這兩人針鋒相對時,悄無聲息地溜走了。
本來隻想四處閑逛一下,等他們兩個各自離開,我再回宮。
沒想到就這麼一轉悠,我竟然晃到了另一處從未到過的水榭小築。
19
夏日炎熱,連養心殿內都要不停更換冰塊,這處卻碧波蕩漾清風宜人。
伴著隱隱綽綽的琴音,我好奇地往裏走去。
湖上輕風勾起亭臺的珠簾,屏風後的撫琴人聽見腳步聲,手上的琴音未斷,隻微微偏頭看向了我。
如果說薛去惡是雪狼般的冷峻嚴肅,蘇不辭是狐妖似的詭譎昳麗,那麵前這人便是純粹的仙。
他撫琴的動作清雅至極,一舉一動都透露著不加掩飾的矜貴,即便身上隻是最普通的白衣,卻硬是被這人穿出了仿若披著月輝的感覺。
那雙清泠泠的眸子看著我,沒有半分情緒,仿佛隻是在看世上任意的一朵花,一棵草。
那可真是一點人氣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