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回憶起過去那些零碎的細節,回憶起他擺放在桌上的資料,關於十八年前的「新生」項目。
我恨自己為什麼那麼聰明,這麼快就想通了一切。
顧宥琛還在說:「隨泱那些科研成果,不都是因為你爸給他留下的東西嗎?他在裝什麼呢?」
語氣是真切的嫉恨。
顧宥琛從小到大最討厭的就是隨泱。
他一個滿是銅臭味的商人之子,偏偏那麼聰明,那麼天才,那麼得老師喜愛,還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讓人嫉妒得牙癢癢。
顧宥琛還記得那一天。
他們一同去競爭一個學習的名額。
陽光正好,鋪在隨泱清俊的眉眼上,他看向那個明明對誰都不假辭色的老教授,鄭重一拜:「朝聞道,夕可死矣。」
朝聞道,夕可死矣。
隻是一句漂亮話,老教授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隨泱。
如今,顧宥琛知道自己又要輸了。
因為懷夕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隨泱。
(08)
顧家倒了。
一份有關顧家故意殺人、侵吞學術成果、做人體實驗……的犯罪證據上交了聯邦法院。
裏麵列數顧家罪狀幾十條,樁樁件件清晰真實,都有人證物證。
——原來顧家那個所謂的「仿生人」是一個復生的植物人。
鋪天蓋地的輿論淹沒了顧家,不到半天,顧家上下所有人都被拷走了,那個位置隱蔽的人體實驗室也被找到了,他們會得到的,隻有死亡的下場。
我也被傳訊數次,也做了很多檢查。
專家們對我嘖嘖稱奇,可當他們取到那份完整的『復生』技術時,卻遺憾地發現,並不完善。
有太多的技術空白,也許是遺失於趙懷陽之死,也許是本就超脫了現在的科技範疇。
顧家研製這麼久,就連找回了隨泱手中那一半技術,都無法做到復刻第二次成功。
我的復生,本來就是奇跡。
是超乎常理的存在。
我並不意外。
我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強行轉移人腦,99.99% 的概率是徹底腦死亡。
其實當時我的父親就想放棄這項技術了,我是他悲痛之下死馬當活馬醫的最後一次嚐試。
但是他成功了。
我是唯一一個還保留著意識的人,也許是我的求生意誌太過強烈,成為那個億萬裏挑一的例外。
我去找顧宥琛,因為我想用這項技術救下隨泱。
可是我現在知道了,不可以。
我也知道,隨泱一定早就知道這件事。
不然他也不會輕易交出另一半技術。
他太聰明了,算無遺策。
這樣聰明的人,如今瘦得隻剩一把骨頭,至今昏迷不醒,靠著呼吸機維係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