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一夜之間白了頭,一輩子不曾屈過的脊梁骨倏地佝僂了下去。
萬般無奈之下,我去找了四皇子側妃雲錦,隻求見二公子一麵。
她是我的幼時玩伴,那場大饑荒我被夫人救回,而她被四皇子救回,後成為四皇子側妃。
兩年前我們在長安相遇,那時的她已經美得能驚艷時光。
可我並無把握她會幫我,向家遭難與四皇子不無幹係,而她能到今日的位置,全仰賴四皇子的寵愛。
若是惹他不喜,什麼尊貴榮耀都可能在一夕之間蕩然無存。
「你快些去,隻有一炷香的探視時間。」她幫了我。
我向她行了大禮,向家與她並無淵源,她本無需冒此風險的,她是因為我。
牢房裏有一扇高高的窗,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斜切下一片陰影。
二公子安靜地坐在那片陰影之中。
他的臉上沾有少許血跡,額前幾縷碎發垂下,眼眸低低,透著幾分生人勿近,孤寂又破碎。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落寞的模樣,即便去歲晦暗如邊關,他亦未如此。
他為國出生入死,這國卻要亡他,連他的家人都不放過,這便是如今的世道。
見到我,他有些驚訝:「你如何來的?」
「四皇子側妃是我的幼時玩伴。」
聽我這樣說,他便沒再追問,「阿姐……」
我知他想說什麼,「阿姐、喜兒和老爺子皆安好,二公子放心。」
他嗯了一聲,眸子又低了下去。
我從光亮處走進他的陰影裏,跪坐在他身前,將藥膏抹在他紅腫的拳頭上,告訴他:
「我在城郊租了一個院子,後院作為居住之所,前院支起了一個醫館,有些營收,日子總是能過起來的,公子無需擔憂家人。」
良久的沉默後,他問我:「你就不怕我真的謀逆嗎?」
「有何怕的?」我淡淡道。
「若是這世道不公,謀逆了又如何?」
「我隻知道向家待我好,我願至死追隨。」
許是這番言論過於駭人聽聞,二公子暗淡的眸光裏閃爍著訝色。
我擦去他臉上的髒汙,將裝了梅花的香囊掛在他的腰間,那是去歲我在雪山腳下養傷時與他一同摘的。
一炷香很快便到了,離開前我叮囑道:
「二公子,請務必努力活下去。
人生路漫長,人總要咽下一些委屈,而後繼續往前走。將歲月拉長了看,其實除了生死,其他的不過皆是擦傷罷了,所以任何時候,皆可以重新開始,亦無需怕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