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辛默然,放下了雙手,挺直了身子。了一一語點醒了竇辛。距弑師已經過了很久了,她離那座山也越來越近,雖幾經曲折,她終究是要和祁大人碰麵了。
“小僧有愧,當初隻知奉恩師命護佑姑娘,卻沒盡到勸阻姑娘的責,小僧不該帶姑娘到這裏。”了一眉頭緊皺,似是萬分懊悔。
“了一,你在怕什麼?昨夜是發生了什麼?”竇辛心生不解,回想起通隱寺那夜,覺慧大師和了一兩人上了藏經閣,直至天亮才下樓。了一雖略有猶豫,但還是毅然隨行。遇歸寧之險時,了一也隻是規勸過自己繞路而行,卻也沒有逃離之意。緣何昨夜紫衣人初至,了一便亂了方寸,幾番要讓自己出逃?
了一狠捏了自己的肩頭,手未鬆開,肩頭已血紅一片,竇辛驚得一眨眼,瞬間那血就蔓到了了一手腕,順著幾根修長的手指流到了地上。
竇辛忙跳到了一身前,剛欲扯開了一僧袍檢看傷勢,腦子忽一閃,手停在了了一領子上,心裏暗忖:了一是僧,自己是道,同時也是年紀尚輕的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已有出格,又怎能有肌膚之親?
竇辛放下了手,眼裏滲著絲絲心疼和驚懼。“是紫衣人?”竇辛聲音發抖。“他們是誰?他們與你有什麼關係!你若不允歸寧的諾,又怎麼會傷成這樣!”
了一站起身,周身的疼痛吸走了大半力氣,讓他又跌坐回去。
“現在還有些時間,小僧把一些機密講與姑娘,如果日後小僧不得以封了口,姑娘手裏也能握著承天閣些許把柄,祁大人也不能輕易動你。”
竇辛坐到了了一旁邊。她知道了一有很多秘密,他用這些秘密可以把歸寧抓得死死的。了一是那把囚著它們的鎖,現在這把鎖自己吐出了鑰匙,竇辛卻猶豫了,她不知道那道囚門的那一端究竟是什麼,恐懼超過了之前的好奇。
“辛姑娘,想必你這幾日閑逛驛館,已去過蓉莘苑了吧,可見過那位郡主?其實,那日是小僧引開了驛館的守衛。若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情形,姑娘可以去那裏暫避幾日。”
竇辛捂了耳朵,她還沒有準備好聽這些事情。了一歎了口氣,又看了看窗外,驛館還沒有抽出人手來監看他們。
“我從頭給姑娘講吧。承天閣相傳有百年,但它最初隻是個江湖秘閣,替人算天災驅人禍。那時承天閣的人從不與外人接觸,在江湖上沒有多高的地位,隻因其中自上而下的人都穿著絳紫的衣袍,頗像上古記載的巫兵,所以相傳祁隅是巫人後裔,壽數有百歲,但從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容貌。一百三十七年前,承天閣突占一卦,算出了現朝開國皇帝的生辰、幾次起兵和登基的準確日期。皇帝登基之後把祁隅捧為上卿,承天閣也就成了皇帝的寵兒。可是,皇帝登基三十載,相傳祁隅的容貌沒有分毫變化。皇帝臨死前留密詔誅殺祁隅,但是沒有人敢去。密詔被祁隅燒掉,所有見過祁隅的舊臣全部下落不明。後來,承天閣發喪,昭告天下祁隅過世。出靈那天,一夥盜匪劫了送靈的隊伍,打開了棺木,裏麵空無一人。現在的祁大人私下聚齊了那些舊臣的後代,納為己用,其中有名的就是承天閣四將。”
“所以杜大哥他們才會對祁隅又憎惡又忌憚,但是祁隅真的還活著嗎?”竇辛不自覺地放下了雙手。
“論起來,杜將軍他們已經是第二代遺孤了。現在的陛下登基時也有一段秘史,當時他被貶到了蜀地,隻帶了兩個親信,一個是見首不見尾的工匠,一個是無名無姓的梅娘娘。後來朝廷死了很多人,所有有望登基的皇子死的死瘋的瘋,先帝隻好召回陛下,不過,陛下是隻身回朝的。這間驛館是那個工匠所修,也直至陛下登基,承天閣才查出那工匠是祁隅,但自那之後,祁隅也再未現世,有人說他被關押在承天閣,但是祁大人從來沒有承認,連陛下也不知實情。但是,陛下和祁隅似乎有某種約定。那些擁持陛下的舊臣終於苦等回他回朝,但是他們沒有因為從一開始就站在陛下一方而獲得蔭封,反倒全部不知去向。興許隻是因為他們見過這位祁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