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施國君拱手揖禮道:“修尚見過祭卜師!”
上君婦深深地屈身施禮,口中喜道:“見過阿父。”
祭卜師趕緊垂首還禮道:“下臣見過國君、上君婦。”
施莫聽聞此聲,整個身體突然如電擊一般動彈不得!這聲音她至死難忘!這是她來到這個時代聽到的第一個人的聲音!也是讓她嚇得心膽俱裂的聲音!真正的王女末喜就是命喪他手啊!
仿佛一塊大石頭壓著,她隻覺得心慌氣短,喘不過氣來。是了,當初他在林中口喚末兒,自己就應該知道肯定是親近之人,再不濟也是熟人作案,可恨自己怎麼就忽略這茬了呢?如今倒好,前仆後繼,一頭鑽進了這個謎一般的血案中。
上君婦的父親,末喜的外祖父,如此至親骨肉,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他能狠心痛下殺手?
有施國君察覺到了她的異樣,關切地輕聲問道:“可有不適?臉色這般難看!”
她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暗暗安撫自己,鎮定,要鎮定!萬不可讓他看出端倪,否則危險將不日而至!別的不說,光是知道他殺害末喜的這條,就夠自己萬死了。緊張地不敢看他的眼睛,隻低頭恭敬地行禮,口中道:“末兒見過外祖!許久不見外祖,心裏想念,竟一時失了禮儀,請外祖莫怪!”
施莫雖未與他正視,也能感覺到那道探究審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臉上,在他的灼灼凝視之下,手心因心虛緊張開始出汗。
不過幾秒的時間,施莫竟覺得過了幾十分鍾,才聽祭卜師朗笑道:“我孫出外仍是記掛老夫,老夫心中甚慰。”語氣一轉,有些生氣地說道,“隻是如此任性妄為,害得你母日日焦心流淚,甚是不孝。”
施莫冷笑,連令你女兒傷心流淚的人都殺了,還在這惺惺作態?但口中趕緊應道:“末兒知錯,日後定當孝順阿母,再不惹她流淚。”
祭卜師見她知錯,語氣也溫和了下來,問道:“在外日久,以嬌貴之軀奔走,可有所損傷?待宴畢容外祖診視一二。”
她心時一跳,這是要驗明正身了!末喜的致命傷在腹部,而且距離現在不足半月,即便精心調養,也不可能這麼痊愈。即便男女有別,她不能查看王女的身體,但血氣虧損是瞞不了人的,一切脈就知道。
正要拒絕,上君婦嗬嗬一笑道:“外祖最是疼愛末兒,還不快謝過外祖。”又轉頭向著祭卜師道:“阿父看過,我心方安。”
她心裏苦笑,看來拒絕就是得罪人了,算了,讓他看吧,反正我身體好得很。再說當日末喜已是死得透透的,他肯定是知道的。幹他們這行的,肯定最信這些神道道的事。現在我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裏,真相不明,也好震一下他,讓他暫時不敢輕舉妄動。
於是又屈身行禮謝過。
一眾人等複又坐下,被祭卜師的到來一攪,剛才那嫦姬追問的話題也就不了了之了。
祭卜師的坐席安放於子履上首,他與子履說著話,偶爾輕飲幾口酒水,說到高興處,就與子履對酌,一老一少,看起來似是非常投機。
施莫再也沒有初時的心情,宮人們又陸續上了些菜肴,吃進嘴中都味同嚼臘。
一頓飯吃得心裏七上八下的,非常掃興,終於挨到結束。
天色太晚,有施國君擔心施莫長途勞累,就令祭卜師明日再來診視,祭卜師隻得依言。
王宮內此時火光通明,沿途都插滿了火把,空氣中彌漫著動物油脂的焦味,整個王宮籠罩著淡淡的昏黃,樹影婆娑,宮殿聳立,都顯得朦朧而唯美。站在瑤台上望眼望去,施莫想起前世霓虹燈,心神一陣恍惚。
出來時攔住子履,問起青牙和伊摯,他神色複雜地看了一會,才道:“那青牙何許人?”
心裏咯噔一下,他不會派人去調查青牙了吧?正要開口,又聽他道:“一賤民耳,也值得你如此牽掛?”
哎,原來是想多了。果然是做賊心虛!輕呼一口氣,心裏鄙視了自己一番,看來自己真不是幹壞事的料兒。
子履見她不作聲,在她耳邊輕道:“既已許為我婦,些許心思應當放在你良人身上才是,不相幹人等莫多理會。”
她似乎聞到了漫天酸醋的味道,輕笑一聲,回道:“若是你終生隻我一婦,我便如你所願。”說完轉身離去。
子履一人呆在原地,半晌才自言自語道:“瘋婦!世間婦人皆為丈夫而生,她怎會有此驚人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