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評價總結,功大於過(1 / 3)

野史紛出

民國初年,漢人喜談滿清皇室的曆史,一時間野史紛出,其中有許多是涉及雍正的,如燕北老人撰《滿清十三朝宮闈秘史》,蔡東藩作《清史演義》,柴萼著《梵天廬叢錄》,孫劍秋作《呂四娘演義》,《血滴子》等。這些書對雍正一生,從出生到死亡,以及性格、為人、政事都有評介,其中多屬偽造曆史,荒誕不經。

野史中關於雍正的父親,《滿清十三朝宮闈秘史》中稱康熙一日見衛某之妾,愛之,召入宮,六月而生雍正,故雲“世宗實衛家兒矣”。該書又說:“胤稹之母,先私於(年)羹堯,入宮八月,而生世宗”。這就使讀者糊塗了,雍正究為衛家兒,抑或年家兒耶?這不是自我反噬嗎?要人們相信哪一個說法呢!衛某為何許人,燕北老人說其妾入侍康熙以後,被召為禦前侍衛,則其係無名下人,無法考證其為雍正生父。至於年羹堯,“當撫川時,年未三十”。他出任四川巡撫是在康熙四十八年,可知他應該生在康熙十八年以後,而雍正則生於十七年,後出世的卻成了先到人間的人的生父,世間哪有如此怪誕的事!

柴萼說雍正做皇子時販賣絲綢到蘇州,住在青浦巨盜黃魚大王金子良家,登基後將金子良捕獲,因有一飯之恩而釋之。雍正平生隻有一次跟隨康熙南巡到過蘇杭,而且是以公開身份去的,他不可能以貝勒、親王身份親自做買賣去鬆江青浦,因而也不會與巨盜交遊。不過這種傳言,可能是根據他派人到江浙貿易而編造的。據馬士著《東印度公司對華貿易編年史(1635~1834)》記載:英國東印度公司於一七○二年(康熙四十一年)派遣喀恰浦到中國定海經商,喀恰浦將貨物準備就緒之時,他感到了麻煩,因為“皇帝的次子派商人從北京來此,授權與彼令與英人貿易,並要求地方官員給英人以便利,該商人甫方到達,另一受皇帝第四子委派的賦有同樣使令的商人接踵而至。他們雖然各有自己的打算,但連成一氣,以致我們以前的商人深感畏懼,而不敢出麵交易”。當時的皇太子胤礽和貝勒胤禛分別派人到定海,與英國人做生意。雍正本人沒有去經商,但屬下人幹了,因而產生他江浙販賣的傳言。

世間傳說雍正在皇子時與江湖俠客接交。燕北老人說:雍正為康熙所不喜,飄流江湖,與劍客力士遊,結兄弟十三人,長者為和尚,他們武藝絕倫,又研製出“血滴子”殺人利器。這些說法中,把雍正描繪成精通武術的人,這與他的實際狀況不相符合。雍正把他的武藝與其父康熙作過比較,說“皇考神武天授,挽強貫劄之能超越千古,眾蒙古見之,無不驚服,而朕之技射又不及皇考矣”。他並不認為自己武術高明。他自己沒有獨立進行過秋獮,也沒有表現過這種才能。他之所以被同劍客、武藝聯係起來,大約是因為他在皇子時就同和尚接近的關係,還有則是為虛構他的繼位和死亡同俠客有關的需要。

至於雍正的即位,燕北老人又提出了三種說法,一是其生父衛某把康熙傳位十四子的遺詔的十字改為於字;二是他自己進宮竊遺詔,將十四子的十字更易為第字;三是他把十字改作於字。改十字為於字,是雍正在世時就有的傳說,燕北老人把這曆久相沿的傳說及由此而衍化的其他改詔說,一古腦兒取來,這是用傳聞異說以媚讀者,並非抱著傳留信史的態度澄清雍正即位的疑案。

以上出現關於雍正的種種傳說,或自相矛盾,或不合情理,均非實錄。然而之所以出現這些秘聞,也有其他的原因。

辛亥革命,本以反滿作號召,如同盟會以“驅逐韃虜,恢複中華”為宗旨,推翻清朝後,為鞏固成果,亦須繼續排滿。因此,民國初年關於清史的著述接連出現,研討清朝的得失。就中,人們痛斥清朝殘暴統治和腐敗無能,又以漢人的尊夏攘夷觀念痛詆清朝皇室,於是什麼太後下嫁、順治出家等疑案相繼被大肆渲染。關於雍正的種種不德的說法,也不是完全為他一人而發,其實是醜化清室的需要。把對雍正的傳說置於這種背景中考察,則較易明了它的真偽。

上述這些故事的作者,雖有嚴肅者,但專為迎合小市民心理者不乏其人,以為人們愛聽宮中趣事,有皇帝時人們不敢談論他們,及至帝製取消了,可以無所顧忌了,於是大講特講。然而宮闈之事本極秘密,難於得其真、得其詳,於是靠傳聞,傳的人多了,越傳離事實越遠,以至有的作者自逞臆構之能,將故事越編越圓法。即如燕北老人,自雲其宮中秘事的資料,由小蘇拉提供,因辛亥革命後,南方縉紳士大夫多喜談清廷宮事以為樂,他的記載為許多人借閱,有的竟被披於報端或載入名家筆談中,到一九一九年乃受友人慫恿,將其書公之於世。其友人陳鶴煒為之作序,極力稱讚他的著作:“……宮闈之事,言談有禁,傳聞既少,記載亦鮮,偶或散見各書,大都一鱗一爪,非語焉不詳,即傳聞失實,從無有有係統而集大成如今之《滿清十三朝宮闈秘史》者。”又說這本書“搜訪既確,去取尤嚴,無一字不有來曆,即無一字不加斟酌”。然而從前引該書敘事可知,他之著書,既不嚴肅,也不審慎,惟以談清宮事,迎合某些讀者的需要。

勵精圖治

雍正在他統治幾年後,作了個自我評價,說:朕返躬內省,雖不敢媲美三代以上聖君哲後,若漢唐宋明之主實對之不愧”。事實上,也的確如此,絕不能說他大言不慚。

雍正在他不長但也不算太短的十三年統治中,惟日孜孜,勵精圖治,又抱定改革的宗旨,在施政的各個方麵實行極具個性化的方針、政策。他施行攤丁入畝、耗羨歸公的賦稅製度,清查隱田,清理逋賦,並使士民一體當差;停止戶口編審,嚴行保甲製度和鄉約製度;更改法規,製定主佃關係的新律令;除豁賤民,嚴禁抑良為賤;重視農本,擴大墾田,興修水利,給予老農頂戴;堅持抑末政策,禁止開礦;創立軍機處,健全密折製度,實現台省合一,提升府州;考核錢糧,清理積欠,清查倉儲,整飭吏治,實行養廉銀製度;延續朱明禋祀,對漢人進行某種籠絡;用人不全論資曆,甚至不拘滿漢,注重才能,不秩進用;實行銅禁,嚴查私錢;改革旗務,注意旗民生計,阻止滿人漢化;堅決鎮壓青海厄魯特和西藏噶倫的叛亂,堅持對新疆準噶爾的用兵,在西南實行改土歸流政策;極力尊孔,大搞祥瑞迷信和利用佛教,豢養道士,糅合儒佛道三教;任命族長,鼓勵宗族活動;宣講《聖諭廣訓》,倡導移風易俗,去奢崇儉,旌獎拾金不昧,表彰節孝,提倡社會救濟;打擊朋黨,清除允禩和允、年羹堯、隆科多各個政治集團;有意識地壓抑科甲出身官員,整治其代表人物楊名時、李紱;圍繞嗣位問題發生曾靜投書案,製造了呂留良文字獄,隨之出現其他文字獄;鎮壓農民暴動和商民罷市,嚴禁秘密宗教活動;與俄國訂立《恰克圖條約》,驅逐西方傳教士;開閩粵海禁;等等。國家事務,社會問題,民間生活,雍正無不按照自己的願望去進行改變。他辦的事情太多,有的見成效了,有的失敗了,有的還在開頭,也因他人亡而政亡了。他的政治主張,在下列幾方麵,頗具積極意義:

第一,相對地調整了生產關係。

實行攤丁入畝製度,將按人丁供役改為從地畝征收,政府丁銀數額沒有減少,但民人承擔徭役的情況發生了較大變化,無地少地的農民免除或減少了丁役,田多的地主則需代這些人完納丁銀。這一政策施行後,政府由於丁銀收入有了保障,對掌握人丁的多少已無須特別注意,所以便停止了戶口編審。這樣人民離開鄉裏的限製減少了,反映政府對農民控製的削弱。耗羨歸公和養廉銀製度的實行,使官吏征收火耗控製在正額錢糧的百分之十至百分二十之間,比私征時相對減少,而且由於實行養廉銀製度和整肅吏治,官吏一般不敢狂征濫收,使得人民的耗羨負擔有所減輕。雍正改定主佃關係的法規,加強對不法紳衿的管理,禁止他們非法欺壓鄉。他的這些政策,處理貧窮納稅人與清朝政府的矛盾,佃農與地主的矛盾,以實行地租再分配的辦法,適當減少貧苦農民的負擔,削弱地主對農民的人身控製,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農民與清朝政府、與地主階級間的矛盾,局部調整了生產關係。

第二,比較清明和穩定的政治局麵。

雍正設會考府,審核六部奏銷,下令督撫清理積欠,一旦發現官員虧欠、貪贓,革職追賠,嚴懲不貸,雖然使他背上了“嚴刻”的惡名,但是卻狠狠地打擊了貪官汙吏。他實行耗羨歸公和養廉銀製度,使官員在不增加人民負擔的情況下獲得加俸和辦公費用,這樣打擊貪贓和養廉銀製度相結合,使大多數官吏在生活有保障的情況下,不敢以身試法,導致吏治相對比較澄清。不僅雍正朝如此,而且保持到乾隆統治前期。

雍正實行首隱和報墾政策,增加了田賦收入。又清理逋欠,厲行追比。

經過變更賦役法則,打擊貪官汙吏,嚴行催科,保證了清朝政府的財政收入,改變了康熙末年國庫短絀的狀況。

康熙朝的太子事件產生了朋黨之爭,經曆康熙後期延續到雍正初年,它造成了政治紊亂。雍正的即位在客觀上給了它懲創,他又厲行反對朋黨的政策,徹底摧毀允禩集團。待後曾靜投書案和呂留良文字獄,明著講解決滿漢矛盾,實際上是在輿論方麵鞏固對允禩集團的勝利。雍正還把它同改革八旗結合起來,進一步削弱下五旗王後的勢力,進而加強皇權。他在處理允禩集團時不無殘暴之機,但這是政治鬥爭,它的結束,改變了政治混亂的局麵,有利於新朝改革政令的推行。

雍正在反對朋黨鬥爭中,深刻認識到清朝既不可簡單地采用漢人的立嫡製,也不可能像祖先那樣沒有完善的製度,於是提出秘密建儲的辦法,並成為清朝一代的嗣位家法。這個製度,可以挑選中意的皇子為儲君,不限定嫡長,這樣的繼承人應是比較理想的,有傳子傳賢之意,比嫡長製有優越性。由於是秘密確立,可以避免儲君與皇帝、與諸兄弟間的權力之爭和矛盾的發生,避免可能出現的朋黨之爭和政治混亂,這是一個有利於政局穩定的立儲製度。

雍正屠戮年羹堯、隆科多,懲治權臣的專擅和可能出現的新朋黨,在這兩個案件中,他前有縱容之咎,後有殺功臣之譏,但防止政出多門的弊端,尚不可全行否定。

雍正這些政策的實行,造成比較廉潔的政權,從而使清朝政治比較穩定。

第三,鞏固和發展了統一的多民族國家。

雍正在西南推行改土歸流的政策,經過激烈的鬥爭,取得了一定的成效。雍正平定青海厄魯特羅卜藏丹津的叛亂,在這裏實行郡縣製和劄薩克製,為後世青海建省創造條件。平定西藏噶倫阿爾布巴的叛亂,首次設立駐藏大臣,為乾隆時駐藏大臣製度的完善奠定了基礎。雍正致力於邊疆民族問題的解決,改變了它們的一些政體,密切了它們與中央政府的隸屬關係,對我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的鞏固和發展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既便如此,雍正的治理也存在很多問題,最主要的是他的那些措施,相當多的隻能起治標的作用。如整飭吏治,不拘資曆用人才,壓抑科甲出身的官僚,都有良好的效果,但是封建的官僚製度和科舉製度不變,則封建統治中的貪汙腐敗等敗壞吏風的痼疾很難根除。因為雍正所使用的官員與被打擊的因循守舊和貪贓枉法的官吏,屬於同一種教養,同一個思想體係,同一個來源,他們沒有本質的差別,其中一部分人仍會營私舞弊,還會墨守成規,過了一定時間,政治氣候稍有變化,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就會不法妄行了。雍正的治標,致使他的革新不可能深刻改變社會麵貌。雍正的改良政治,相當多的項目是從務實考慮的,收到了實效,但是他在短時期內,鋪的麵太大,涉及的範圍較廣,對有一些事情,他調查不夠或很不足,了解不深,就憑主觀願望去辦理,因而在總體上缺乏計劃,章法淩亂。其實有些事情可以不搞或緩搞,如推廣官話,就徹底失敗了。又如提升府州,首先應當是經濟發展的結果,有的州縣沒有達到那種程度,人為的提格,最後還是退回去。有一些事情雍正做得太過分,如打擊朋黨,有其合理性,但又擴大化。像貝勒延信在西藏立有軍功,卻被牽連到允及午羹堯案中,竟圈禁致死。對於年羹堯、隆科多,罷黜即可,何須賜死、禁死!雍正還有一些很壞的弊政,如大搞祥瑞,崇信佛教,大興文字獄,阻撓礦業和手工業的發展,推行保甲製度,殘酷鎮壓人民的反抗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