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挨一下叮,因為他穿過“小不點居民”中間的那幾秒鍾時間裏,蒜的氣味阻止了野蜂們。等他浮起來的時候,卡阿盤著的身體把他圍得緊緊的,好多東西從懸崖上彈跳著下來——好像是很多一簇簇聚在一起的野蜂,如同一個個鉛錘墜落了下來。還沒等任何東西碰到水麵,那些野蜂就朝上飛去。一條紅毛野狗的身體也旋轉著順河流而下。他們能聽到頭頂上一聲聲發瘋的短促的尖叫,那聲音淹沒在小水桶齊鳴似的轟鳴聲中——那是岩石上“小不點居民”的翅膀發出的嗡嗡聲。
有些紅毛野狗掉進了水溝,那水溝通著地下的洞穴,被卡在亂哄哄的蜂房中間又被野蜂亂撲亂咬一氣,最後,他們的死屍從河麵上水流緩慢的某個地方冒出來,在那波浪般起伏的野蜂群上麵挺著,滾到那些黑色的垃圾堆上去。也有一些紅毛野狗猛地跳到懸崖的樹上,那些野蜂把他們的身影都遮住了。不過,絕大多數紅毛野狗都被蜇得發了狂,一頭栽進河裏去,就像卡阿說的,韋根加河是條饑餓的河。
卡阿用身體緊緊摟住莫格利,弄得那男孩兒都喘不過氣來了。
“我們不必待在這兒,”他說,“那些‘小不點居民’確實已經被招惹起來了。走!”
莫格利像往常那樣,一邊往深處遊,一邊潛水,他手裏拿著刀潛入河裏。
“慢點兒,”卡阿說,“慢點兒,一顆牙咬不死一百個對手,除非眼鏡蛇的牙,而且很多紅毛野狗看見‘小不點居民’飛起來的時候,很快就都會鑽到水裏。”
“那我的刀子可有活幹了。呸!‘小不點居民’怎麼跟上來呀?!”莫格利趕快又潛了下去。水麵上像毯子一樣蓋了一層野蜂,它們憤怒地嗡嗡叫著,見什麼就蜇什麼。
“沉默不會帶來任何損失,”卡阿說——沒有什麼蜂刺能穿透他的鱗片——“你可以捕整整一夜的獵了。聽紅毛野狗們狂吠吧!”
近一半紅毛野狗看見了他們的同伴衝入那個陷阱,於是他們很快來了個急轉彎,一頭栽進兩岸是懸崖峭壁的峽穀裏的水中。他們瘋狂的叫喊聲,他們對著那使他們蒙受恥辱的“樹猿”的威脅聲,還有那些受到“小不點居民”懲罰的紅毛野狗的嗥叫和狂吠聲都混雜在了一起。待在岸上就是死亡,這點每條紅毛野狗都明白。狗群沿著河流迅速移動,下到“和平池”深深的旋渦中去,不過那些憤怒的“小不點居民們” 仍然緊追不舍,並且迫使他們又回到河裏。莫格利都能聽見那條沒尾巴頭狗的聲音,他正要求他的狗群堅持住,並要殺死西翁伊的每一頭狼。不過莫格利不去費時間聽了。
“一個家夥在我們後麵摸著黑殺呢!”一條紅毛野狗狂怒地叫道,“這水不幹淨!”
莫格利像一隻水獺般潛水前進,一條拚命掙紮的紅毛野狗沒來得及張開嘴,就被他猛地把他拉進水裏。當那個身體“撲通”一聲上來的時候,圍繞著他出現了一個個旋轉著的圓圈。那些紅毛野狗設法轉身,可河流阻擋住了他們,那些“小不點居民”對著他們的頭和耳朵猛刺,他們還能聽到西翁伊狼群在越來越濃的黑暗之中那越來越大、越來越深沉的挑戰聲。莫格利又一次潛到水裏,又有一條紅毛野狗進入了水裏,然後浮上來死了,狼群的後麵又一次爆發出喧囂聲。一些狗嗥叫著說還是上岸為妙,另外一些要求他們的頭領帶他們回到德幹去,還有另外一些命令莫格利出來受死。
“這些狗是帶著兩個肚子、幾個喉嚨來打仗的嗎?”卡阿說,“其他的野狗在下麵那個地方和你的兄弟們拚命呢。‘小不點居民’回來睡覺了。他們追了我們好遠。現在我也要回去,因為我和那頭狼都不一樣。祝捕殺勝利,小兄弟,記住:紅毛野狗咬人不出聲。”
一頭狼沿著河岸用三條腿跑過來,上躥下跳,腦袋歪著緊緊挨著地。他弓起了背,突然又向空中一撲,就像他在和自己的小崽子們玩耍。那是“個體戶”溫托拉,他什麼都不說,但在那些紅毛野狗旁邊繼續著自己那讓人懼怕的運動。這些紅毛野狗在水裏已經待了好長時間,他們精疲力竭地遊著,皮毛浸透了,沉甸甸的,他們那毛茸茸大尾巴像海綿似的拖著,他們太累了,又抖得利害,也就誰也不吭聲了,就瞪著那雙火辣辣的眼睛往前移動。
“這可不是好的捕殺。”一條野狗喘著粗氣說。
“祝打獵好運!”莫格利說,他大膽地在那頭野獸身旁站起來,把長長的刀子從肩後直捅進去,他死命推著以防那紅毛野狗臨死時猛咬一口。
“那是你嗎?人類娃娃。”溫托拉隔著河水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