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問那死鬼吧,‘個體戶’,”莫格利答道,“沒誰來下遊吧?我把那些狗的嘴裏塞滿了泥土。我大白天耍弄了他們,還割掉了他們頭兒的尾巴,不過這兒還給你留了幾條狗。我把他們趕到那裏?”
“我等著,”溫托拉說,“黑夜就在我前麵。”
西翁伊狼群的叫聲越來越近。“為了狼群,為了正規的獸群。戰鬥!”隨著話音,河裏有一道彎,把紅毛野狗們往前衝到沙子裏和獸穴對麵的淺灘上。
這時,他們發現自己犯了錯誤。他們本應該在上遊一些地方上岸,好在幹地上與狼戰鬥。現在為時已晚。河岸周圍都是發光的狼眼,除了那可怕的“吠喲”聲之外,叢林裏沒有一點兒聲音,而那“吠喲”聲自從日落就沒停過。這就好像是溫托拉搖著尾巴要他們到岸上來。“轉身上岸!”紅毛野狗頭領說。整個狗群向岸上撲去,使勁扭動著穿過淺灘前進,弄得韋根加河河麵上白浪飛濺,不再平靜,一圈圈大的漣漪從一邊蕩向一邊,就像船頭的波浪。當紅毛野狗擠在一起,在波浪中向河灘衝去的時候,莫格利跟隨著奔流的河水,就連捅帶砍緊隨其後。
於是一場持久戰開始了。沿著紅色潮濕的沙地在那盤根錯節的樹根上、灌木叢中、草叢內外,雙方拚力廝殺或單打獨鬥,分散作戰或縮為一線,或擴大陣地,他們在草叢中躥進躥出,在低矮的灌木叢中來回騰躍。
就是在這時,紅毛野狗還是占有二對一的優勢。不過他們遇到了傾巢而出,為狼群的全體成員而戰的狼,而不僅僅是狼群中那些身材短短的、個頭高高的、胸脯下陷、滿嘴白牙的獵手,而且還有那些眼睛滿含焦慮的。“拉希內”—— 俗話所說的守窩的母狼——正如常人所說的,她們是為她們窩裏的狼崽而戰,間或有一頭皮毛還是毛茸茸的一歲小狼在她們旁邊,他也扭打著、撕咬著。
你必須明白,一頭狼是猛撲喉嚨或是猛咬身體的兩側,而一條紅毛野狗偏喜歡咬肚子。當紅毛野狗在水中掙紮著出來的時候,不得不抬起他們的頭,所以這就對狼有利了。在幹燥的土地上,狼就倒黴了,不過不論在水裏還是在岸上,莫格利的刀子都一刻不停地左右開弓。那四頭狼一路撕咬著來到莫格利身旁。灰哥在男孩兒兩膝之間,弓著身子保護著他的肚子,而其他的三個防衛護著他的後背和兩側,或者是當一條紅毛野狗尖叫著跳起來朝那穩穩的刀身撲過去猛撞,把他壓倒的時候保護他。
對其他的狼和狗來說,這純粹是一場混戰——一群緊緊扭在一起的搖擺的烏合之眾,沿著河岸移動,一會兒從左到右,一會兒從右到左,並且還一圈圈地往中間打鬥。有的地方會有一堆上下起伏著的東西,像是旋渦中的水泡,也會像水泡一樣破裂,把四五條血肉模糊的狗猛的拋出去,每條狗都掙紮著要回到中間去;這裏又會單獨有一頭狼被兩三條紅毛野狗壓住,費勁兒地拖著他們往前去,當時就倒了下去;一頭一歲的狼崽雖然早被殺死了,可是仍然會被擠起來,而他的媽媽卻氣瘋了,便滾過來滾過去,一邊咬一邊轉移。最密集的獸群中間或許有一頭狼和一條紅毛野狗,他們別的什麼都不顧了,隻是設法朝著第一個可以抓住的東西擠過去,直到被一群凶猛衝過來的鬥獸裹走。
有一次,莫格利從阿克裏身旁經過,他兩側各有一條紅毛野狗,他那差不多沒了牙齒的嘴巴緊緊咬住了第三條狗的腰部。他還看到斐奧,隻見他的牙齒咬進了一隻紅毛野狗的喉嚨,把那隻無可奈何的野獸往前拽去,直到那些一歲的小狼上來結果了那狗的性命。可是整個戰場卻顯得茫然倉皇,淹沒在沉沉的黑暗之中;凶猛的攻擊,摔倒了,翻滾下來,嗥叫聲,呻吟聲,以及撕咬——撕咬——撕咬,這發生在莫格利的周圍、身後和上方。黑夜漸漸離去了,快速得使人頭暈目眩的激烈爭鬥更劇烈了。紅毛野狗們膽怯了,懼怕進攻那些更為健壯的狼,不過又不敢逃跑。莫格利感到離戰鬥結束不遠了,他隻能滿足於攻擊那些傷殘的狗了。那些一歲的小狼膽子變得越來越大。莫格利已經偶爾有時間喘口氣,對一個朋友說句話了;隻有刀子的揮舞有時會把一條紅毛野狗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