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來時巴赫拉待在他身邊,他腳邊有一隻剛獵殺的公鹿。巴赫拉好奇地盯著看,這時莫格利用他的剝皮刀開始幹起來,他連吃帶喝,然後手托著下巴思考著。
“那個男人和女人已經安全地到了達卡尼瓦拉的視界之內了。”巴赫拉說,“你洞穴裏的媽媽讓老鷹朗恩捎話回來了。那個午夜之前,他們找到了一匹馬,他們自由了,而且走得很快。這樣不挺好嗎?”
“很好!”莫格利說。
“再說,你那些村子裏的‘人群’直到太陽出來好高,還沒動一下。後來他們出來吃了些食物,很快又跑回自己的房子去了。”
“那麼,他們有人看見你了嗎?”
“可能看見了。剛好在天亮的時候,我在村門前土裏打滾兒,可能我自己也收斂了一點兒。好了,小兄弟,沒什麼可做的了。來和我還有巴魯歐一起去打獵吧。他有了新的蜂窩,想炫耀一下,而且我們全都希望你和原來一樣再回來。不要那副表情,那樣連我都感到懼怕!那男人和女人不會被放到那紅花裏去了,叢林中萬事如意。不是這麼回事嗎?咱們把人群忘了吧。”
“過會兒,他們就會被忘了的。今天晚上,大象哈斯在哪兒吃東西?”
“在他挑選的地方。誰能替那沉默的家夥負責呢?怎麼啦?有什麼哈斯能做的,我們做不了?”
“叫大象哈斯和他那三個兒子到我這兒來。”
“不過,當然,說老實話,小兄弟,這不合適——對哈斯呼‘來’喊‘去’,好像不怎麼合適。記住,他是叢林大王,在‘人群’改變了你臉上的表情之前,他教了你叢林的主人聖語。”
“都是一回事。現在我有對他的聖語。讓他到青蛙莫格利這兒來。如果一開始他不聽,就命令他來,告訴他為了布爾特普爾田地大洗劫的事。”
“洗劫布爾特普爾的田地,”巴赫拉重複了兩三遍,想弄準了,“我去。充其量哈斯隻會生氣,我寧肯放棄一個月的捕獵,好聽聽能迫使那個不吭聲的家夥來句聖語。”
他走了,留下莫格利憤怒地把剝皮刀使勁兒往地裏紮。在看見並聞到了捆綁米蘇亞的繩子上的血之前,莫格利在生活中還從來沒見過人類的血——這對他關係重大。米蘇亞對他非常慈愛,就他所了解的愛而言,他愛米蘇亞的程度完全相當於他恨人類中其他人的程度。盡管他非常討厭人類,討厭他們的談話、他們的殘酷和他們的膽怯,不過叢林獸民無論給他什麼,他都不至於下手要一個人的性命,讓血那可怕的氣味回到他的鼻孔裏。他的計劃比較簡單,可是卻要徹底得多。當他想到,是老布爾迪晚上在菩提樹下講的一個故事才使他腦子裏有了這個主意的時候,他自個兒笑了起來。
“那的確是一個聖語,”巴赫拉對著他的耳朵悄悄地說,“當時他們正在河畔吃食,一聽就很順從,就好像他們是公牛。看,他們已經來了!”
哈斯和他的三個兒子像往常一樣,沒一點兒聲響地來了。河泥沾在他們的肚子上,還沒有幹,哈斯在全神貫注地嚼一棵嫩綠的大蕉樹的綠稈子,那是他用自己的長牙挖上來的。不過他巨大身軀上的每一個線條都向巴赫拉表明(巴赫拉什麼都看得出來),這並不是叢林的大王和一個人類娃娃說話,而是一個令人驚恐的動物來到一個無所畏懼的人麵前。哈斯的三個兒子跟在自己的父親後麵,肩並肩搖搖晃晃地走著。
當哈斯對莫格利說“祝打獵好運”時,莫格利連頭都沒抬。在他說話之前,莫格利一直在不停地搖晃、搖晃,來回倒著腳。他張開了嘴,那是對著巴赫拉而不是對著那頭大象。
“我要講一個故事,”莫格利說,“那是你們今天追趕的獵人告訴我的,故事是關於一頭年邁而聰明的大象,他落進了一個陷阱,陷阱坑裏的尖木樁給他留下一道傷疤,從一隻腳的上麵一點一點一直到肩膀頭兒上,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跡。”莫格利一伸手,接著,哈斯在月光下一轉身,月光照出了他那石板色身軀的一側有一道長長的白色疤痕,好像是用燒紅的鞭子抽的一樣。“人們從陷阱裏把他弄走,”莫格利繼續說,“不過他掙脫了捆他的繩子,因為他很健壯,然後他就走了,最後傷也好了。後來,他在一個夜裏怒衝衝地來到那些獵人的田地裏。我現在記起來,他有三個兒子。這些事情發生在很遠的地方,而且是好多好多個雨季之前——在布爾特普爾的地裏。到了下一個收獲季節,那些田地怎麼樣啦?哈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