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溫潤如水的玉質平安扣滑落掌心，陸青鸞緩緩收緊手勁，閉上眼睛。
腦中寂黑成荒蕪，看不見任何事物，可那一腔清朗愉悅滿懷幸福期待的聲音，頑固地釘死在她那已經枯竭了的腦海裏。
“哥哥，聽說大佛寺的菩薩很靈的哦，你快點跪下來許願，不然你就白白三跪九叩爬這六千階上來了！”
“自然是要許願的，”清朗的男子撩袍跪下，虔誠三拜：“菩薩在上，弟子虔誠祈願，蕭家長女一生平安康定，所願皆滿，所求皆成。”
“嗬嗬，真是個見色忘義的小人啊哥哥。”靈動的少女秀長的手指戳戳他腦袋：“我還以為你至少得求一求小妹我身體健康吧？”
“好小七，你許什麼願？”
“我許願哥哥趕緊追到蕭家姐姐給我當嫂嫂，趕緊生個侄女出來給我玩，”靈動的少女嘴硬心軟，吐吐舌頭攤開手掌，手裏躺著一枚青翠的玉質平安扣：
“你看，我平安扣都求來了，大佛寺的老和尚開過光，送給我未來的侄女。”
“虞朝期，你可真不害臊。再說生孩子多危險，你未來嫂嫂若是不願，我可不會強求的，”
年輕爽朗的男子笑不攏嘴，戳她的頭：“想要孩子自己生去，你跟宋家那小子的婚事阿娘可說同意了，等我們從江南回去，宋家就來下聘了。”
“哎呀哥哥，你好討厭！我再也不要看見哥哥了！”
少女羞紅了臉，拎著裙擺風一樣跑出去，身後男子爽朗地笑聲從空曠莊嚴的菩薩大殿裏傳出來，遙遙地回蕩在滿是佛氣的山巔：“不要跑遠了，哥哥在這裏等你，等下了山，哥哥帶你去取哥哥給你置辦的嫁衣，那嫁衣可好看了，十六個繡娘整整繡了三年呢，你一定喜歡！”
陸青鸞長長久久地閉著眼睛，也還是沒能擋住濕潤從眼底滑下去，她抬手罩在眼皮上麵。
已經過了午時，春俏沒忍住，過來敲了敲門，貼著門扉試探問：
“小姐，該用午膳了。”
陸青鸞睜開眼睛。
平安扣潤澤如水，靜靜地匍匐在她手心裏。
陸青鸞抬手，將平安扣安安穩穩地塞進領口，“進來吧。”
起身，走到內套間的書房，從架子上拿下一本牛皮紙厚本。
攤開，翻了幾頁，翻到了雲柳的名字。
靜靜瞧了一會兒，拿起筆。
四個丫頭都跟了進來，默默無言地看著小姐一筆一劃地把“暖暖”兩個字，寫在了雲柳的名字下方。
春俏最不能理解，忍不住問：“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我能有什麼意思呢？”
陸青鸞擱下筆，麵無表情地盯著這個花名冊，除了暖暖兩個字墨跡未幹，其他的名字早已沉澱樸舊，落墨已經好幾年：
“我不過是想要他們全家，都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