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她的好處,我自然也要為她做事。”四少夫人扯著唇微微一笑,“沒有多久,我去至善堂裏找大嫂說話,無意間就發現了大嫂正在看家裏的賬本。當然,麵上我是沒有說出去,可幾個丫鬟們嘴不嚴……”
許夫人還沒有開腔交接家務,大少夫人就迫不及待地看起了賬本。等到家務交到大少夫人手上,那還了得?
由四少夫人散播這說不出真假的謠言,五少夫人的手是幹幹淨淨,經得起平國公夫婦的審視的。
“結果母親當然是大不高興,她的精神頭已經不能管家,大嫂又這麼沉不住氣,我呢,是個爆竹性子,一天到晚地往外跑,也不像是個管家的樣子。這家務繞來繞去,祖母再一開口,到底是落到了她身上。”四少夫人似笑非笑地比了個手勢。“她也不虧,這些年來,我私底下冷眼看著,這個數是有的。”
七娘子倒抽了一口冷氣,輕聲道。“五萬兩?”
要從許家的家用裏貪出這個數,五少夫人年均是要貪走一萬兩銀子!許家的家底是厚不錯,可家用的小庫房裏,也不可能有這麼多銀子吧?再說,這麼大的一筆錢,帳上怎麼可能沒有痕跡?
四少夫人嗤笑起來。“也不都是官中的錢,拿月錢出去放高利貸,家裏的金銀器皿,多一點少一點,看不出來的事……我也就是這麼一猜!”
隨便一猜,數額就驚悚到這個地步,翔實到這個地步?
恐怕四少夫人在慎思堂裏,也不是沒有眼線吧。
七娘子就作出了心悅誠服的樣子,“四嫂不說,我還真不知道……”
她就在心底極速地盤算起了這個消息的意義。
在四少夫人,她恐怕隻是想為七娘子打倒五少夫人,添上一塊籌碼。五萬兩銀子的出入,一旦查出來,五少夫人是一點解釋的餘地都不會有,轉眼就要失寵倒台。
而小羅紋與張賬房家的之間那若有若無的聯係,五少夫人的種種做作,似乎在一瞬間也得到了解釋。五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要把賬做平,沒有小半年是辦不到的,也難怪五少夫人軟硬兼施,要再把家務把在手中那麼長的日子。也難怪一旦事成,立刻把張賬房家的調走,要貪汙這麼多銀子,沒有內線是辦不到的,看來,張賬房家的就是五少夫人的內線了。
四少夫人一下就拿出了一個價值千金的信息,所求當然也不在小吧?沒有她這句話,自己恐怕還未必會把虧空的事放在心上:一點銀子,過去了也就過去了,沒必要在這件事上費力挖掘,打牆動土……
她抬起眼,平靜地看向了四少夫人,“四嫂的這份情,小七是記在心裏了!”
四少夫人笑了,她垂下頭撥弄著茶杯邊緣,沉默了片刻,才低聲回答。
“我也不是無求於你!——明年開春了,我想到宣德去!這件事,還要六弟妹幫我在婆婆跟前,說幾句好話。”
七娘子一下就怔住了。
從來武將戍邊,如果不是長期駐紮,是不會帶家眷赴任的,更不要說四少夫人娘家婆家都在京裏,她要到宣德去找四少爺,恐怕所受的阻力並不會太小。
也難怪要用這個消息來做人情,求自己打通許夫人的關節了。
隻是……
宣德離京城也並不很遠,四少爺卻是連祖母生日都沒有回家,雖說男子漢一心事業,但也能見得他心裏對四少夫人的牽掛,未必很多。四少夫人這麼做,值得嗎?
她望了四少夫人一眼,又看了看屋中簡潔的擺設,心底一下倒有些酸澀:沒有四少爺在身邊,或許平國公府中的生活,對四少夫人來說,隻是折磨。
可她也是五娘子一案的凶嫌之一,想要去宣德,未必不是想避開自己查案的腳步……
七娘子心念電轉,終於還是答應了下來。
“明年春天如果四哥還沒有回京,四嫂又一心要去宣德,我自然會為四嫂說幾句話的。”
什麼事都有個規矩,沒得隻占便宜,不用付出代價的。七娘子如果婉拒了四少夫人的要求,自然是把她往敵對那一邊推,在這種時候,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
再說,如果她的計劃順利,等到明年春天,一切恐怕也已經真相大白。
四少夫人頓時展顏一笑,這一笑裏,就有了一股說不出的豐姿。“那四嫂先謝過六弟妹了!”
七娘子心中感慨萬千,到末了,也隻是對四少夫人微微一笑,又說了幾句客氣話,便起身告辭。
忽然間,她很想和許鳳佳說說話。
在四少夫人這裏耽擱了不少時間,等七娘子踏進明德堂的時候,已經快到了用膳的時點。
許鳳佳也已經回了西三間,正在炕邊盤腿而坐,睫毛低垂,專注地讀著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