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送子夜上火車時,她清麗容顏終於露出了一絲淺笑,似蔚藍天空雲端盤旋展翅的鷹,終於掙脫令人窒息的枷鎖,李知安在站台看著火車駛向他不可預料的未來,略惆悵垂眸。後來當他第一次見到沈霍寅的時總是想,如果當初他能勇敢點,早點告訴她自己的情愫,結局會不會變得不一樣。但心底又隱隱了然,他們彼此相行的軌跡早已從那日下午就被狠狠斬斷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最後的結局,所以遲遲沒有勇氣向她邁進一步。
上了大學後,子夜和他的聯係更少了,通常都是他主動打電話聯係,而她也總是回避,偶爾不得不接時也是一副冷淡的模樣,寥寥的“恩”“啊”“知道了。”最後導致話題難以繼續,相對無言。
她對他有一種仇恨心理,這讓李知安無力又委屈。那次下定決心去X大去看她,麵對她晚歸的惱怒,他終於將多年放在心底的不甘告訴她。而她隻是眉目淡薄的說:“我不過是想要屬於我自己的生活。”她所希望的不過是離開老家那邊紛雜的親戚關係,於是無言以對。
他知道子夜沒有安全感,孤獨,渴望孤獨,所以說服自己放任她在外麵,他想,她總會有一天會感到疲憊,那時候她就會回到這個家來。然而在她大三的那年夏天卻突然打電話說她要出國,他隻當她在任性,從未深想過其他,直到見到沈霍寅他和子夜的父母一同站在門外,看見他們相互擁抱,從小熟悉的清麗容顏在那個陌生男子麵前似打開了心扉,泣不成聲。
後來他隨她進入了廚房,她明確告訴自己戀愛了。心髒有一瞬間的刺痛,卻仍微笑的祝福她他隻怪自己的怯懦。
而後的兩年他們斷了聯係每個人都希望愛的對方能夠幸福,但更希望這種幸福是自己帶給她的。他可以故作灑脫說著違心的話,卻無法做到在聽見他們甜蜜時若無其事。
母親看見他消沉的樣子很是擔心,總張羅著給他介紹女孩子。從最初的極力反對到最後的漠然放之,這幾年他的變化不僅為此,仿佛對世事的妥協。所以即使後來知道那個男子早就離開時,他也沒有再去打擾她。她的生活還未出現更多精彩的人,卻永遠不會是他。
隨著年齡的增長,心境也變得愈發平和。倪靜是街邊手工刺繡的一個女孩,他曾去店裏買過東西,總能看見她低眉專注的模樣,偶爾抬起姣好的臉頰,笑容純粹溫暖,如記憶中的女子一樣,隻是她比子夜更安靜些。母親介紹他們彼此認識,這一次他沒有反對。她單獨麵對他時總會臉紅,手足無措。
他結婚前,子夜回來了。那天晚上的談話帶給他最大的滿足是她曾了解自己的心意。這樣就足夠了,他在心底輕輕對自己說。於是用了最後一晚去告別至始至終的暗戀。
婚後的日子很平靜,倪靜溫柔賢惠,他們從未吵過架,人人都說他生活美滿,但那種若有若無的疏離卻橫亙在彼此中間。
一年後倪靜懷孕了,他小心翼翼的撫著她的肚子,那種心悸上的顫動讓他幾乎難以自抑,那個小小的生命,他會用自己的所有去疼愛。在沙發上溫柔的俯視他的女子,側臉嫻靜安和,他抬頭看她,突然想,也許他不能愛上這個女子,但最起碼會善待她一生。
後來的幾十年裏他的生活隻剩下自己的妻子和女兒。
回想最初的愛戀,那些童年的記憶雋永綿長的定格在一幅畫麵上小時候的子夜穿著白色繡花裙子,裙擺有鏤空的花紋,一走一動如起伏的浪花般飄逸。她在山野的果園裏看著果實和豔麗的花朵,漫步於一簇簇綻放的雛菊中,笑靨如花。
那是,他最初的心動。
而今,不再感到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