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細節都那麼毫發畢現。
我不知道辰澤的事情我居然會記得這麼清楚,事無巨細。
一滴冰涼掉在手背上。二滴,五滴,八滴……源源不斷的眼淚砸落的同時也帶走了殘存在身體內部的所有勇氣。
自己終究是懦弱的。
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已經鼓起了足夠的勇氣,真的可以保護自己了,但隻要遭遇到一丁點意外的打擊,還是隻能落荒而逃。
留下一個怯懦又可悲的背影。
我終於知道,自己之前可以那麼囂張那麼肆無忌憚,是因為身邊的這些人。
而如今,他們一個個離我而去。
我突然之間就什麼都不是了。
垮掉了一般。
我擦掉眼角的水,漫無目的地向校園更裏麵走進去。
陸
為了突出南源在高中學校中的“藝術”特征,校園的規劃者煞費心思地在整體布置上處處凸現著“藝術”的氣息。
從生活區到教學區一條長走廊安放著各式各樣的藝術大師雕塑。
其中以大衛、維納斯為首的四個裸體雕塑被調侃為“南源高中四大流氓”。
平時經過它們的時候,沒有太多的想法,可是今天我看到維納斯在夜幕中的斷臂時,心底突然湧起前所未有的悲傷。
“維納斯,你冷麼?”
我伸起手,探到維納斯露在裙外的腳。一片鈍重的冰涼。
“可是,你有夥伴……”
我又輕輕撫了撫雕塑裙邊,下意識地把刻在石頭上的裙子往雕塑的腳上拉了拉。
這樣的舉動會不會就被說成是“白癡”,可是為什麼自己一點也不覺得它可笑。
如果太陽不再升起,光明不複再來,一直是這樣的漆黑冷夜,這條小徑也永遠不要有盡頭,那該多好。
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矯情。
我站在小路的盡頭,漫無目的地望著前麵。
再往前是幾個大花壇。花壇後麵是高大的學校課外興趣組訓練樓。
漆黑的訓練樓在周圍花壇中高大的照射燈下更顯得巍峨巨大。
我邁起步子走過去。
白天的時候,蝴蝶般斑斕的女生,時尚帥氣的男生,會結伴從這座大樓進進出出。
牆壁上爬上了大片大片綠色爬山虎,像鮮綠的漆潑了滿樓。
讓人差點辨認不出那些植物下麵覆蓋的本來顏色。
我走上台階,手指劃過一扇扇漆黑安靜的窗戶。
一直向前走著,手觸到了樓門的把手。
心底一個“咯噔”。
門好像沒鎖。
停一停,我試探著輕輕推了推門。
門沉重卻又緩慢地拉開了一道很寬的距離。
果然是忘記上鎖了。
心底刮過一絲隱約的竊喜,剛好進去好好看一看算了,反正也沒事做。
我猶豫了一下,沒找到阻止自己的理由,於是小心地把門推開一點,走了進去。
左邊是一排排罩著漂亮鐵鏤花的玻璃窗戶,外麵的燈光照進來,陰影投在右側的牆壁上和門上變成大片大片精致的灰色花朵。
我如果此刻能看見自己的臉,會發現自己的臉也被鏤花陰影塗成了一個奇怪的花臉。
一條長長的走廊靜謐而溫和,絲毫想象不出白天這裏的喧鬧和雜亂。
右邊的好幾個門上都掛著大大小小的山水畫和卡通漫畫,應該是繪畫課外組的訓練教室。
我靠過去仰起頭仔細看那些畫,其中一張畫被放得最大也在最正中的位置。
畫麵上是一片無邊的碧綠田野,綠草中隱隱約約透著星星點點的紅色,田野中跳躍著一個年輕女孩,女孩手臂向兩邊張開,淺色的長發也在柔軟金色的陽光中張開,有一些散繞在女孩彎起的嘴角,那是一個極度純淨透明的笑容。
畫的右下角寫著深藍色的“天使”兩個字。
這樣的女孩子,的確純淨美好得像天使一樣。
能畫出這麼幹淨的畫的,也隻有Calvin這樣的天才了。
可以畫出這樣的陽光,大概Canvin有著最細膩的心理和最婉約的情愫吧。
怎麼可以讓Calvin再次錯過高中生美術全國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