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大楊樹屯的人們都開始議論昨天晚上的響聲,尚玉貴挑著水桶來井台上打水,黃觀書把提水的柳鬥子放到水裏左手把井繩提動了一下,認定水已裝滿,他右手搖著軲轆把,左手輕輕地扶著軲轆,一大柳鬥子清涼的井水就絞了上來。他左手提起柳鬥子把水倒進了水桶,又把柳篼子放在井口一鬆手,那軲轆一陣響。黃觀書對尚玉貴說起來挑水啦,昨晚半夜你可聽到了一聲響聲?”尚玉貴說怎麼沒有聽見,好像就在東院子那個方向。我也沒有管它。把孩子們都嚇醒了。”黃觀書:“很響,好像是顆大炸彈,現在聽說八路在這一帶活動頻繁,整得小日本鬼子都不敢下鄉來了。八路那些人賊得很,經常穿便衣,與老百姓一樣,走哪給小鬼子幹一下,防不勝防。說不一定昨晚上來了八路。”說著他又把一柳鬥子水倒進另一隻桶裏。尚玉貴說也有可能。”尚玉貴接過搖把,把柳鬥子放入井中,黃觀書扁擔放在肩膀上並不挑水,又和尚玉貴聊了起來:“郭大愣的老大說不一定帶著八路回來了,搞點什麼名堂。悄悄地問一問錦毛耗子興許就有消息。聽說還是一個不小的官呢。”尚玉貴冷冷地說你是飽飯撐的,那也是隨便問的?你一打聽,湊巧鬼子來了,八路就說你報告了鬼子,你就成了漢奸,準把你拉出去崩了。現在是八路與鬼子爭地盤拉鋸的時候,哪一邊你也不敢得罪,什麼都不要問,什麼也不要說。”黃觀書笑說有理,有理,真是高見。”當尚玉貴把兩隻水桶都裝滿水後也把扁擔戳在地上,兩個人又聊了起來,尚玉貴把煙袋遞給了黃觀書抽一袋煙吧,我這煙好。”黃觀書煙袋我帶著呢,抽你的好煙。”說著兩人裝上煙點上火,抽了起來,大楊樹的井台上立馬就有兩團青煙向空中飄散著。這時郭秀才頭戴草帽,身穿無袖白色小布褂,肩上扛著一把鋤頭從大楊樹旁經過。尚玉貴把煙袋子從嘴裏拔了出來說:“郭秀才,都掛鋤了,你還扛個鋤頭幹什麼去?快來抽口煙吧。”郭秀才向井台這裏走來,笑哈哈地說:“你們兩位還起得老早,出來挑水,我河邊那塊荀米種得晚點,我鏟了三遍草還老多,那就再鏟一遍,閑著也是閑著。來!你們來抽支洋煙吧,是我黑道的朋友昨天經過這裏給我放了一條香煙。”說著郭秀才把一盒哈德門香煙從褲兜裏掏了出來,每人遞給了一支,尚玉貴點上火抽了幾口說不錯!有味。沒勁,香!”“怎麼個香法,幾個大男人把水桶放在這裏,不挑回家去,在這兒閑聊,論什麼香?”不知什麼時候夏蓮挑著水桶站在了井台邊上。郭秀才一看見夏蓮,那眼珠一陣發亮,臉頰泛起紅暈,全身是一陣騷動,頸部的血管都膨脹起來。黃觀書嘻笑著說香!實在的香,是夏蓮來了給我們帶來了早晨的香氣。這根煙嘛先夾在耳朵上,慢慢品味著。大妹子,老傻怎麼沒有來挑水?”說著黃觀書那支香煙夾在右邊的耳朵上。夏蓮柔情地看了看郭秀才說老傻這兩天病了,發燒,咳嗽,痰中帶點血。”尚玉貴說怪不得這兩天沒來上工,是病了,也不說一聲。請先生看了沒有?沒錢我給你們拿。”夏蓮說今天我就準備去請王先生來看一看,是不是感冒重了一點。”郭秀才走了過來,對夏蓮笑了笑,把夏蓮的兩個空桶放到井邊,操起枯轆把柳鬥子放進井裏,左手拉了一下井繩,把柳鬥子在井中翻了一個個,把水裝滿,右手輕快地搖著軲轆把,轉眼間,一柳鬥子清水就倒在了夏蓮的水桶裏,一會兒夏蓮的兩個水桶都裝得滿滿的了。郭秀才抬頭看了看夏蓮,笑著說:“看來我得把水給你送去了,隨便看一看傻大哥。”夏蓮笑著說那就多謝啦!說不一定你大哥在想你,快去看看吧。”夏蓮眉目傳情地看著郭秀才那健壯的體魄,風流灑脫的神態,看得是如癡如呆。在溫暖濕潤的晨嗛中,夏蓮顯得是那樣的鮮豔嫵媚,風流嫋娜;郭秀才更顯得容貌清俊,結實健仕,那胳膊上的肌肉疙疙瘩瘩。夏蓮把扁擔遞給了郭秀才,郭秀才把扁擔鉤向水桶上一掛,邁開兩條長腿如龍行虎步一般,噔噔地走了。夏蓮轉過臉來向井台上的二位微微一笑,拿起郭秀才的鋤頭扛在肩上,緊跟在郭秀才的後邊,扭動著那渾圓的屁股,也邁著輕鬆的腳步,像一團嬌豔鮮美的牡丹花,在微風的吹動下,閃爍著青春誘人的光芒。尚玉貴氣憤地說瞧那個浪樣子!這一對王八看綠豆——對眼了。老傻活活地戴上了一頂綠帽子,吃了大虧了,非氣死不成。這個兵痞真不是個東西!硬是往裏擠。我說黃觀書,真也夠壞的了,給老傻算什麼破卦,什麼青龍白虎不能合房,近了女兒身就死,胡掐什麼得等幾百天之後。老傻那個東西從小就被老鼠咬過,啃掉了些,短了點,估計也能用。你也不是沒有聽說過,你這麼一嚇唬,不是要他的命嗎。扯你娘的耳朵,害得老傻到現在也沒有嚐到女人的味道,那毛烘烘的窟窿也沒有摸過一把,白花了那麼多錢!你呀,不幹好事!”黃觀書氣得反唇相譏:“你尚玉貴也不是個好東西,明明是個傻子,你給他找什麼媳婦!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正是青春年華,花一般的季節,你不是害了人家一生嗎?啊!你還假裝慈善,內心黑著呢,就是讓老傻死活為你賣命。如果是這一對配到一起,那才叫兩全齊美,良金美玉。你可是一個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壞家夥!”說著兩人同時操起扁擔,劍拔弩張地互相間罵道:“什麼東西!”黃觀書嘴裏罵著:“為富不仁,豬狗不如,惡貫滿盈,不得好死!”挑起水桶走啦。尚玉貴老婆在家中等著水下鍋,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心想是怎麼了,死老頭掉到井裏不成?我得去看一看。老遠一看還在井台上較勁呢,就喊上啦:“喂——不吃飯啦?就等你那一桶水呢!老不死的。”尚玉貴站在井台上,氣呼呼地瞧著遠去的黃觀書,狠狠地瞪了一眼,挑起水桶踏著重重的腳步走了。他一路想:什麼東西,算命害人,販大煙害人,臭名遠揚。一天是出乖露醜,還把自己也當個人物,媽的!還敢和我較勁,再較我非湊他!尚玉貴老婆在大門口聽了個明白,嚷道叫的不對呀!還想打我,鍋都快燒幹了,就等你那點水,牙長的一點距離。”尚玉貴沒好氣地說:“我沒有說你!”老婆說:“別瞎扯!我都聽見了。老不死的,我先敲一棍子再說!”說著手中的燒火棍子就落在了尚玉貴的屁股上。尚玉貴罵道瘋老婆子欠打!”尚玉貴把水倒進水缸,隨手拿把鐮刀,倒背著雙手,一句話也不說,下地給牲畜割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