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洲延位於淮海路的小公寓裏住了三天,徵芸仍是心驚膽戰。
李洲延每天都來給她送飯,太陽還沒落山便會告辭,十足的紳士。她知道他是好人,所以更加不安。
趙老板是極有勢力的,在彥城的商界和軍政界都很吃得開。如果被他知道,是李洲延將他的“兒媳婦”窩藏在這裏,怕是在抓她回去的同時,也要找李洲延的麻煩。
但他微笑著說:“沒關係。隻要你安然無恙,我便能安心。”
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黑黑的眉毛舒展成兩道彎彎的橋,深邃的眼睛那樣緊緊地盯住她,瞧得徵芸心悸。
她低頭,聲音細弱如小貓的輕吟:“你這樣照顧我,是因為與常遠感情太好了吧。”
李洲延好久都不說話。她抬頭,望見他眼底的一片沉寂,忽然就再也不敢說什麼了,局促地站在原地,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他低下頭去,無聲地歎氣,然後緩緩講起有關常遠的事。
常遠長他兩歲,與他在同一個編隊。因為兩個人都喜歡騎馬,所以私交甚密。剛從軍校畢業的時候,他是個滿腦袋隻有理論卻沒有實戰經驗的書呆子,上了戰場隻管拚命。敵人的手榴彈扔過來了,他都完全沒有反應。是常遠冒著槍林彈雨,一次次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所以,他們是過命的兄弟。
他說:“常遠不在……我就會好好照顧他的親人。”
包括徵芸。
聽了李洲延的話,她一連幾夜都睡不安穩。她總覺得李洲延話中有話,他又說得吞吞吐吐,聯想起這大半個月都沒再收到常遠的信,就更胡思亂想起來。
她想去郵局給常遠派封電報,但她完全沒有辦法出門,因為身上沒有錢,滿大街又貼著她的通緝令。她悲哀地發現,自己已經被困在這所小公寓裏了。除非常遠回來,帶她遠走高飛,不然她就要像籠中的鳥兒一樣,一輩子將自己軟禁在這裏。
她焦躁得快要發瘋了。
李洲延來的時候,她抓著他問:“你告訴我,常遠是不是出事了?”他堅定地搖頭,說常遠一切安好,讓她不要多想。
“那他為什麼不寫信回來?”她急躁地反問。但李洲延卻說,常遠的駐地因為通信不便,所以給徵芸的信都夾在了郵回軍部的包裹之中。
他說信在他辦公室的抽屜裏,第二天就會帶來給她。
徵芸起初是不信的。但第二天,李洲延真的帶了一封信來。信封上沒有郵戳,她不在意,隻是急切地打開它。當熟悉的字體再次跳入她的眼簾,她竟然歡喜得落淚了。
信上隻有短短的幾行字,無非是說近來一切安好,請勿掛念。
但徵芸捧著那封信,整個人好像重生了一般。她滿足地將它捂在心口,道:“我和常遠欠你這樣多,以後都不知要如何還。”
李洲延卻神色黯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幫你,還是害了你。”看她不明所以的樣子,複又轉了話題,“其實,你可還記得,我們有過一麵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