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能離開常遠的,無論如何都不能。

常遠曾在信中說,他一定會盡早回來,娶她,帶她走,讓她遠離那毫無溫暖可言的家。雖然沒有任何儀式和信物,但他們已經彼此約定,他就是她的未婚夫,她就是他的未婚妻。沒有誰可以讓他們分離。

但老天爺就像是存心與她作對似的。

那天是除夕。紛紛揚揚的大雪已落了滿地,時至黃昏,仍是沒有要停的意思。二娘打從外麵帶回了個中年人。徵芸仔細一打量,便想起那是父親病重時,與二娘過從甚密的男人。

二娘尖瘦的臉上掛起了偽善的笑,拽著她的手介紹給那男人:“這就是我大女兒徵芸,你看,還合適吧?”

徵芸不明所以,問二娘是怎麼回事。二娘便告訴她,那是彥城最大的金鋪琉璃齋的趙老板。他隻有一個兒子,如今要討一房媳婦……徵芸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望著二娘。彥城裏誰不知道,趙老板的兒子是個傻子,都二十五六歲了,連鞋都不會穿。二娘為她拉攏這門親事,不是要親手推他進火坑?更何況她已有了常遠。

她怎樣都不肯。二娘好說歹說,她也隻是不住地搖頭。

趙老板聽煩了,撂下一句:“你若說不動她,就別想進我的門!”然後便憤憤地走了。

徵芸這才明白,二娘要想嫁給趙老板做姨太太,就得用她的婚姻做墊腳石。她氣得臉色煞白,第一次那麼大聲地衝二娘喝著:“你要改嫁便改嫁,為什麼用我送人情?”

二娘氣急敗壞,揚起手狠狠給了她一巴掌:“不嫁也得嫁!”

她羞憤交加,捂著腫脹的臉頰跑了出去。

雪依舊在下。灰暗的天空彌散著駭人的陰鬱。

她隻穿了一身洗到發白的棉褂裙。臉上的淚在寒風裏凝成了冰晶,刺著她幼嫩的皮膚,她卻不覺得痛——她已經被凍僵了,卻仍像僵屍一樣向前跑著。辨不清方向,沒有目的,她隻想逃離那個恐怖的家,越遠越好。

前方亮起兩道耀眼的白光,她下意識地站定在光束裏,用手遮住幹澀的雙眼。暈倒之前,她聽見急切的刹車聲,之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