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後,禦書房中,黃玄機坐在木椅之上,臉色蒼白,有些虛弱的說道:“陛下,如今南蠻臣服,司徒雷父子俱已伏法。南州平定,天下一統。隻是天下戰亂多年,百姓久陷戰火之中,十室九空,各地盜賊蜂起。若不加以嚴懲,恐有烽火燎原之勢。”
騰澤十分關切的看著眼前這位最得力的大臣,說道:“玄機兄,昨日太醫院向朕稟報,你病勢日見沉重,乃是受朝中事務所累。朕已讓太醫院為你開方配藥,精心診治。朝中之事,朕會交由他人來做。天下不可無朕,朕不可無你。”聽著騰澤關切的話語,一陣濃濃暖意流過黃玄機心頭。
繼續說道:“陛下知遇之恩,微臣無以為報,謹以殘軀,供陛下驅策,身體之事,無需擔心。還有一件要事,前些時候,微臣派人找到了震天侯所在,隻可惜人去樓空。微臣日夜派人尋訪,依舊沒有下落,還請陛下恕微臣無能。”
騰澤搖頭笑道:“玄機兄說哪裏話來,如今天下已定,區區一個震天侯,隻能藏在暗影之中,成不了氣候。玄機兄先以身體為重,朕覺得侍禦史沈元義此人雖有些酸腐之氣,人卻耿直忠貞。朕想派其巡撫南州,懲戒不法豪強,所得之資,一則就地撫慰百姓,二則可充實國庫。如今天下日趨安定,傳旨諸軍,除卻邊關與京畿衛,其他諸軍各自削減三成兵力。退伍戰士歸家,免其十年稅賦,朝廷出資安撫。令兵部尋訪整理曆次大戰陣亡將士,其家屬一律免去十年稅賦,朝廷出資撫恤。”
北野王庭所在,是一片極為豐美的草原。日漸衰老的格利可汗,拉著尚有些年幼的烏木河,在近衛的簇擁之下,巡視王庭附近諸部。一路之上,所到之處,部落民眾紛紛出來迎接拜見。格利看著這些民眾,其中青壯年十不存一,多是老弱婦孺。不少人衣衫襤褸,麵有饑色。
烏木河拉了拉格利可汗的衣袖,尚有些稚氣的麵容寫滿憂鬱,眼裏飽含淚光。格利可汗揮揮手,讓民眾全部散去。帶著烏木河回到車上,對烏木河說道:“孩子,你可是有話要對我說?”烏木河看著父親,鄭重的說道:“在鹿群裏,無法看到青草的摸樣。權勢的威壓,謊言像白雪一樣掩蓋了真正的草原。身為大草原的王者,我得看到真相。”看著麵前這個年齡最小的兒子,格利可汗心情十分複雜,欣慰與遺憾還有一絲悔恨交織在一起。
格利可汗拍了拍烏木河稚嫩的肩膀,說道:“孩子,讓塔力揚陪你一同前往。”格利可汗的馬車離開部落之後,烏木河與塔力揚換了一身普通牧民的服飾,離開可汗的衛隊。重新回到方才的部落之中,眼前的情景讓塔力揚這身經百戰的戰士,也不禁潸然淚下。
剛才迎接他們的部落族長,換上了一件滿是窟窿的破皮袍。一臉愁容的被十幾個老人圍在中間。旁邊還有幾個母親抱著嗷嗷待補的嬰兒,幾個母親瘦弱的如同風裏的草杆,隨時都會折斷。三四個七八歲的孩子蹲在地上,用手在挖草根,挖出草根,用手擼一下泥土,就直接放進嘴裏大嚼起來。
幾個四五歲的孩子,餓的趴在地上哇哇大哭,有的還邊哭,邊用手挖土往嘴裏塞。被母親發現,連忙跑過去將孩子拉起來,把還沒咽下去的泥土從嘴裏摳出來,母親的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個不停。塔力揚實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將自己身上的幹糧掏出分給幾個母親。
幾個母親不停的說著讚美之詞,強忍住饑餓,把幹糧塞給自己的孩子。烏木河沒有繼續看下去,而是帶著塔力揚上馬,離開部落。烏木河看著身邊緊緊跟隨的塔力揚,塔力揚一臉傷感之色。一路無話,回到格利可汗身邊。格利可汗看著兩人,很是驚奇,沒有料到兩人回來的如此之快。
夜晚,營帳之中,格利可汗看著塔力揚與烏木河兩人,烏木河的小臉上滿是傷感之色。烏木河對父親說道:“父親,我們的子民從未有像今天這般淒慘,窮苦困頓。他們不如這大草原上的野鼠,野鼠的孩子也不用去吃泥土充饑。我們的子民可以忍受一時的困頓,用他們對可汗的忠誠。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忠誠如同河岸邊的泥土,會被困苦的生活迅速衝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