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好和井徑絕塵埃 13、局中人⑧(3 / 3)

紀靈書那邊宴席還沒定日子,就已有朋友來同她打聽琳琅閣的蟹八件,她手裏那十套便也沒留住,都勻了出去。

至此琳琅閣才迎來的第一個售貨高峰期,之前借的夥計非但沒還回去,連做木匠活兒的夥計也被拉來幫工,便是這樣,也得沒日沒夜的趕才能趕出訂單來。鄧掌櫃急得不行,當天下晌便親自驅馬來見夏小滿彙報情況商量對策。

鄧掌櫃抵達望海莊,正是夕陽西下時。

夏小滿對於城裏的事一無所知,原是定的不必****來報信,隻等端午節紀靈書那詩會開了之後再說,因此這會兒正是晚飯後推著年諒在海邊兒散步。

她其實愛海上日落比愛日出多。日出著實太快,上一秒火球兒才在海平麵上露個頭,下一秒已是一縱而出,瞬間光芒萬丈,咄咄逼人。日落卻是一個極緩慢的過程,火球沒了刺眼的光芒,呈現一種將熄滅般的暗紅色,慢慢的,一點點沉淪,若是海麵無風無浪,那更美好,水波始終漾著碎金樣的光,煞是迷人。

她從前就最喜歡這個時候出來,晚風徐徐,晚霞滿天,沒有清晨的浮躁,顯得安靜而祥和。

小時候是牽著父母的手來海邊兒散步,夕陽把人影抻得老長,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長大後同男友偎依漫步,會在瞧著左右無人注意時,彼此交換親吻,甜蜜而美好;原也一次又一次幻想,許多年後,白發蒼蒼,與老伴相互攙扶著甚至推著輪椅再來看日落,文藝腔的說一句“夕陽染紅白發”,“共度殘生”,又是怎樣的幸福。

而如今……她確實推了個人來看日落……可是,哎……

她偏頭去看年諒,他麵容平靜,眼睛微眯著,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麵,夕陽沒染紅他烏黑的發,卻是染紅他白皙的臉。發覺她瞧他,他也偏過頭,目光相詢。她輕輕搖搖頭,他淡然一笑,拉過她手握在掌心焐著。

五月間地處南方的玫州本已是極熱,但因著望海莊在海邊兒,比城裏溫度要低不少,早晚起風時甚至有些涼。夏小滿出來時也是披著薄鬥篷的,身上不冷,隻是一路推著輪椅,手露外麵,叫海風吹得發涼。

手上一暖,她綻出個笑來,抬頭望了望越發黯淡的夕陽,深吸一口氣,好像某個瞬間可以持續一輩子那麼久。

可惜,實際上和諧美好持續不了多久。那邊長隨跑來稟報,鄧掌櫃來了,在莊上沒找到東家,等不及派人來請東家回去,便自己跑來海邊兒找了。

夏小滿瞧著氣喘籲籲跑來的鄧掌櫃就是一驚,先前美好的心情“咵嚓”一聲稀碎,無數壞念頭湧上來,——有過一次失敗,再怎樣也無法極度樂觀,便是有點兒什麼總先往壞處想。況且,沒大事哪能這麼急?

忽然手上一緊,她低頭去看年諒,他隻道:“莫慌。”愈發攥緊她的手。

她牽了牽嘴角,點了點頭,待鄧掌櫃到近前,盡量平靜問道:“什麼事?”

鄧掌櫃一邊兒喘,一邊兒把這兩天的事說了,道:“小的也沒想是這樣,現下東家還是盡快想個法子才是,這一兩日的生意抓不住,怕就有人拿了咱們的蟹八件去別家仿製了!”

夏小滿簡直聽傻了,她沒想到她期待的火爆沒出現在走使用路線的開果器上,倒出現在走形式主義路線的蟹八件上;她也萬沒想到蟹八件竟是在大姑姐手上推廣開來的——不是推廣這件事本身,而是大姑姐這個人,她一直覺得大姑姐不給她拆台就不錯了,能幫她簡直是見鬼了,上次年諒腿的事兒沒收拾她算她走運,這會兒……唔,應該是個意外……>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