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不是傻子,也不是木頭,在他懷裏窩了兩天,心裏再別扭,也就不好意思瞧人家不順眼了。
需要尋找一條新的出路。她打起精神來籌謀,零售這麼看肯定是不行了,再這麼下去連夥計都養不活。彩蛋做了一個就讓停了,別再賣不出去,白白熔了金銀嵌了珠玉的。現在需要牙人去拉珠寶店等鋪子的大訂單。
她請鄧掌櫃推薦了牙人,然牙人還沒派出去,就先有人上門下訂單了,便是金玉堂。隻是,如今金玉堂已經不姓任,而姓舒了。
鄧掌櫃雖原不是在珠玉這行做的,但也有不少熟識的,金玉堂易主他也清楚,是曉得這麵上是位舒姓客商的產業,實際上屬於春融樓的顏如玉,便是不敢貿然接單子。瞧著數額不小,便往年府報與夏小滿知道。
夏小滿素來不會跟錢過不去,這種訂單又隻是買賣而已,也不是合夥關係,倒不忌什麼——這是顏如玉自己來了,要是打著別人的招牌買去了,你又上哪裏知道去。不過,伊既親自來了,許是還有想讓她夏小滿領情的意思吧。
可惜了,她不符合顏如玉的想象,她是——東西照賣,情絕不領。無論伊人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她隻按自己的原則走,伊便是束手無策。
夏小滿笑著鬆開了攥緊的單子,吩咐鄧掌櫃,來買東西就賣,咱不歧視任何職業,但除了買賣,旁的一概不理。
金玉堂之後,牙人拉來瑪瑙院簽了一批匣子備五月節用的,夏小滿撥弄撥弄算盤,行,倆月不用愁了,心裏這才緩過來些。
心境不同了,情緒穩定了,這會兒年諒說往海邊兒莊子納涼去,她還算以較為飽滿的熱情回應了,欣然相隨。說起來,她也很久沒見到海了,穿前穿後,裏外裏算來,離開海邊快兩年了。
夏小滿原問要不要請了紀鄭氏一家一同去,年諒卻道還有些旁的事,他們先去料理,料理完了再請姨母過來。她想起那邊還有漁場,許是還有賬要攏,也就不言語了。
*
車行兩個時辰,還沒看見大海時,先就聞到了海的味道。
夏小滿從小在海邊長大,已經習慣了窗外總懸著一片海,每天見著海時哪裏還有激動感慨?到調去總部,想念的也不過是海貨而已,她始終認為自己對大海沒什麼深刻感情。直到這一刻,嗅著熟悉的腥鹹味道……
這個世界對於她來說什麼都是陌生的,熟悉的,就隻這海腥味了。
如此熟悉,使得她忽然鼻子酸酸的,遊子歸鄉的感覺油然而生。
她的家鄉,海水深藍,天空蒼藍,海天之間有著明顯的界限;玫州的海水則色淺了許多,泛著綠色調,不曉得是不是無汙染的緣故,也清澈明亮了許多,海天相接之處總像漫著迷霧,看不分明。
色澤雖不一,但兩片海一樣的廣闊無垠,瞧著心裏就敞亮,累日的浮躁驟然消失,她全身心放鬆下來。
有海,就到家了。她深呼吸,對自己說。
年諒見她站在車前也不走動,隻癡癡的遙望著海,完全陶醉的模樣,不由哂然,過來拉了她的手往莊子那邊領,又低聲笑道:“回去歇歇乏,往後有的是時候看呢,在莊子裏看海也是好的。一會兒叫年櫓去給咱們打螃蟹去。你不是愛吃?這兒可比城裏的鮮,現出水現做。”
“嗯。”她使勁攥著他的手,使勁的點頭。
他是這麼多天來頭次看到她這麼高興,也就跟著高興起來,笑容和晌午的日頭一樣燦爛。
這邊的漁場帶著個小莊子,和崖山莊主宅沒法比,卻也不小,比玫州城年府宅子還大些,是備著主子們夏天過來納涼用的,建在高崖半山腰上,觀海極佳,其莊名便為“望海”。
漁場管事年櫓也是年家多少年的老人了,將五十的年紀,臉因為常年吹著海風,麵相顯得更蒼老些,身子卻是硬朗,手腳麻利,做事井井有條。年櫓家的,沒有管家媳婦那種氣勢,更像一個漁婦,四十來歲,皮膚黑紅,始終帶著憨厚的笑容,讓人瞧著就親近。
這夫婦倆看著可比尹檳夫婦讓人省心多了,夏小滿這心情就更加愉悅了。
漁場裏根本沒有什麼賬可攏,夏小滿就這麼愉悅的吹著海風,曬著太陽,啃著螃蟹,拋開所有煩惱,過了幾天無憂無慮的日子,然後,生理期如約而至,繼續血流不止。
頭回流血時挺驚悚的,老這麼流啊流啊的,她覺得都流習慣了,什麼感覺沒有了,也啥都不想,大夫說脾虛就脾虛吧,乖乖喝了藥,蒙頭就睡。醒來時,外麵打蟹的不知狀況,又往廚下送了鮮蟹,可惜螃蟹性寒,她經期不能吃,倒鬱悶了好半天。
知道她醒了,年諒同學也過了來,不是來撫慰她鬱悶的心靈,而是帶來一個驚悚的消息。
“明兒馮友士過來。”他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先來同她說,可真說了,卻怕她這會兒就開始害怕,便攥緊她的手,予以力量支持。
馮友士是誰?她睡糊塗了,偏頭想了想,忽然警醒過來,“啊”了一聲。
他早有準備,連忙把她從靠背上攬到自家懷裏,摩挲著她後背,道:“滿娘,無事……莫怕……”
她下巴硌在他肩頭,緊著翻白眼,她是才想起來是誰表示下驚訝罷了。若說不怕,其實真見這人,恐怕還是會有些膽兒顫,但是這會兒說起來,要差很多,已經過了那股子談虎變色的勁兒了吧。尤其是上次那群人來,也沒怎麼樣……
哎?那這次來做什麼?“他們來做什麼?”她順口問了出來。然後意識到不對,年諒說他們明天來,他怎麼知道?難道他們還下帖子?!
她怎麼覺得綁架信更符合那群人身份一些?!>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