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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子合同全部利索了也到了月中,年諒同學那可憐的滿娘又逢生理期,再次行經不止。
大夫照樣說脾虛,她照樣能吃能睡。她說無礙能走,他聽她的才怪。想想她畫的那些與小孩子的東西,他自是牢牢按著她,非要延醫問藥診治妥當了才罷。她不知道他想的和她不是一個星球的事,隻嫌他囉嗦,可人家打著“吃藥是為了你好”的招牌,又不好反抗,就吃藥一事,她就沒反抗成功過,便無比鬱悶的灌了多日苦藥湯。
她這身上上才走,那邊又逢袁家太夫人猝死,年諒少不得去袁家走禮道惱,裏外裏又耽擱了兩天。
袁太夫人年近七十,但素來身子硬朗,飲食也無禁忌,那一日跟著跟著兒媳、孫媳院子裏賞花,說笑之際,不知怎的便突然厥了過去,再沒醒過來。
袁家一片大亂,找了多位大夫都沒瞧出死因來,有說突發中風的,有說邪祟衝撞的,還有說年事過高小恙累成大患一朝發作的。前者後者都還罷了,邪祟之事又叫袁家驚惶一陣,請了不少“高人”來祛,以保家宅平安。
雖然都沒個說中毒的,老人家那光景也不像中毒的,可家裏家外仍有不少閑話出來,袁家幾位夫人在推卸責任彼此指責時,素日裏的矛盾一並迸發出來,爭鬥也就從台下搬上台麵。原瞧著高門大戶詩禮之家,如今太夫人頭七未過,卻已是吵著分家,這體麵廉恥統統不顧了,那便是高高院牆又能攔住什麼話音兒,沒半日功夫整個玫州城都曉得了。
夏小滿聽著這信兒,覺得八成是心梗,她熟識的叔伯輩就有人死於此病的,說是早上起來還一點兒事沒有,正吃著麵條,兩口沒下肚人就堆委下去了,老伴唬了一跳,再過去看,人已經沒了,送到醫院說是突發心梗。這病就一點,快。瞬間人就過去了,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袁太夫人這症狀便極像。
但是大家族中,這事兒又誰說得好?她轉而又想起年家來,不曉得年老太爺老夫人百年之後,這些個人怎麼個鬧法。
年諒去參加了一回喪禮,也是感觸頗深,回家來關在書房裏半日沒言語。隻想著在袁家碰著大姐時,她與他說的那些話。
她道:“你的心思我原也知道些,論我本心,也想你立業成大事,來玫州,我隻有歡喜。然今日也是感懷,咱家祖父祖母也是這等年紀了,說句不孝的話,一日沒一日的。你不止是家中嫡長房長孫,祖父待你也素與旁人不同,真是當眼珠子一樣,這層自己也當省得。咱不論旁的,且看著祖父吧。若二老百年之後,你想怎樣都由著你,現下……莫等子欲養而親不待……”
胡家大老爺去世時,年諾已是見識過親戚嘴臉了的,如今再看袁家這般也不過再看一場鬧劇而已。一則心裏想著,虧得先前袁太夫人沒回應婚事,倒不是這分家之事——其實即使分家了袁家在玫州地麵上也是首選的聯姻之家,卻是袁家要守孝三年,誰又耐煩等她家。再則便是因著袁家,和弟弟要置產之事,想到了自家老人。
那個家什麼樣子,她也再清楚不過,可便是這般,也……總有可看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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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城裏到崖山莊需要小半天的路程,因著也不趕時間,天兒又熱,一早啟程時車行較快,日頭高升便就慢了下來。晌午在路邊歇腳打尖時,本來被年諒留在家裏的長隨其藎騎快馬趕來,送來了上午才從驛站取來的京裏書信連同一份邸報,說是方先生讓送的。
年諒拆了書信一一看了,再看邸報,臉上晴轉多雲,先前出發時候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夏小滿斜眼瞧了,心裏納悶,卻也不好多問,隻加快了手中扇扇子的頻率,幫著降火。
他看了她一眼,拍了其中一封到她身旁,道:“家書。喜事。”
她哢吧眼睛,喜事?這哪裏有喜的樣子?!既被默許了,便拿起那封信來看,跳過諸多華麗而無用的詞句,發現中心思想真就兩個喜訊。
第一條,九爺殿試中了探花郎。
這算是喜訊,中了就是喜訊。但是九爺和年家人一直都是奔著三元及第去的,這沒中狀元,喜悅自然大打折扣。
第二條卻是,五小姐三月二十二出閣。
嫁給陸紹虞。……果然是高興不起來的。
她把信還了他,無言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兄弟,世界不符合你的想象,難道你能大喊一聲陸紹虞不是好東西不要嫁?哪裏有你這個叔伯兄弟說話的份兒呢。= =||| 況且還有個神棍在中間攪合。——信裏寫的,之所以這麼快成親,是因為玉仙觀餘真人應邀替他們占的良辰吉日。初十才占,卻說一年之內就三月廿二這個日子最宜這二人成親,旁的日子都叫他說出一篇子話來,左右是不夠吉利。
她以為餘真人又是來騙錢,又或者是三老爺急著讓女兒出閣——到底是十七歲的姑娘了,因此也不好說什麼。他卻知道不是那樣。
二月裏皇上動手拾掇禦史台,朝中局勢便混亂起來。吏部李容昇調任禦史中丞之後,不少目光不止盯著禦史台的缺兒,也盯著吏部補李容昇的缺兒。這麼個時候,有小禦史參吏部尚書郎殊勝、吏部侍郎陸西原,收受賄賂、私售官缺、結黨營私。
那便是年諒給郎家陸家下的料。
朝中人可不管那小禦史到底是正義感膨脹跑來揭發,還是受人指使做了槍,甚至不管到底有沒有這回事,隻要有利可圖便會大做文章。皇上念舊情,郎家有老太妃餘溫保著尚不太懼。陸家又有什麼?
他算計了陸家的尷尬處境,卻沒想到,處境尷尬的陸家會用這麼卑劣的法子抱上年家。
雇傭一個神棍。速成一樁婚事。拒絕任何變數,迅速捆上年家。——五小姐的婚期原在下半年,如果上半年陸家一直搖搖欲倒,依著三老爺的性子,退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然,一個庶出的五小姐許是拖不動年家。
那麼,還有一個舊盟呢,死去的陸家三小姐與年家嫡長房長子的那一個舊盟。如今替換為陸家四小姐,所差的也隻是一個長輩的點頭。
年諒攥緊了邸報。上麵寫著皇上下旨要分招各州重臣回京述職。西北理州的大老爺年崴五月間便會進京。
當初是年崴同陸西原定的兒女親家,這等時候年崴回京,陸西原會……
他挖了個坑,可陷進去的到底是獵物,還是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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