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人死於貪婪”。
陶連山就是這多數人裏的典型。
席間都是大家公子爺,聲、色、犬、馬,哪一樣能落下,還有正經幾個是懂馬的,玩得極明白。大秦南方沒什麼好草場,也不出好馬,有錢的便是從北邊兒捎馬過來,因著需輾轉千裏之遙,一匹頂級好馬甚至千金不止。所以不少人對陶連山帶過來的馬上了心。
陶連山求“財”若渴,又怎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張嘴講起養馬相馬來滔滔不絕,又是曲意逢迎,巴結所有問他打聽馬的“大人物”。
恰就有這麼兩個十足的馬癡就一處相馬問題發生口角。陶連山這老油子夾在中間,一來也是誰也不敢得罪,再來,也是存了貪心,想哄高價甚至最好能賺兩家的銀子,便不思拉架,還一味在中間吹鼓攪合。
其中一個邱家少爺是出了名的弄性尚氣之人,喝了些酒,犯了強勁,也合著陶連山倒黴,這邊兒剛安撫了他一句那邊兒又去巴結對家,他便衝著陶連山來了,一把揪過來就往餐台那邊猛推。陶連山也是沒反應過來,當然,便反應過來也不敢還手,這一下跌出去,絆倒個墩子,撞了高幾,其上放著的一摞取餐碟子稀裏嘩啦跌落下來,砸了他一身,被碎瓷傷了幾處。
年諒咬牙道:“瞧著陶連山像個明白人,竟也是個蠢的。表哥不省事,瞿梓魁倒是拉了一回,邱翟壓根不理會,還是汪三叔壓了陣,端著輩分把袁冠明邱翟兩個劈頭罵了,這才消停了的。”
夏小滿撇撇嘴,無聲無息做了個“活該”的口型。心道叫你不思量周全攬這瓷器活兒,出事也是自找。
“那會兒我還在書房,瞿梓魁過來找我叫馮友士的人攔了,怕是又鬧了個沒臉兒。我這才出來,還沒見著。”他斜了她一眼,沒瞧見她的小動作,但見她那表情料她是想到先前所說出事要賴他們這中間人怎麼辦,便道:“這事兒,和咱們不相幹。席上都曉得陶連山是瞿梓魁領來的,也是瞿梓魁與眾人引薦的。”
上躥下跳的小白龍和……馬販子。這組合,嘖。夏小滿極不厚道的露出個沒心沒肺的笑容。
很快,她卻是笑也笑不出來了。
年諒略歎了口氣道:“聽韋棣道事出時那姚庚沒在席上,回來撂了幾句場麵話倒是漂亮,邱翟那邊也順氣了。若是當時這人在,許就沒這場亂子了。”
夏小滿沒吭聲,今兒給姚庚領路那事在腦子裏轉了一圈,權衡一番,她果斷決定,自首。她自己說,還可以有選擇性的說,十句話裏有一句是真話就行了,領導都會信,這樣再從誰嘴裏進到年諒耳朵裏都不會有毀滅性效果。
“嗯。那會兒我擱園子裏碰著那姚二爺了呢。”她道:“伺候的小廝把他撂那裏了人就沒了,他在園子裏迷路出不來,還是我領出來的,道上逮著個小廝就叫送過去席上了。”
年諒嗯了一聲,道:“虧得你碰上。也虧得是他,若是貴客豈不怠慢?家裏這些人也當約束約束了。”
他語調平平,像交代尋常事。但她心虛啊,到底有點兒不放心,眼睛一轉,道:“哎,也沒什麼,到底是個尋常客人麼,再說聽那姚二爺順口提這次是貨要從這兒走海船才來玫州的,也不是常來常往,這終年不見的,怠慢了就怠慢了吧。”
若哪一時他查出來什麼,她也可以解釋,一早告訴你人家從玫州走貨才來的,和她沒關係。
可他的關注點卻不在那裏,他一怔,偏頭認真瞧她,問道:“貨從這兒走海船?”
她心裏忽悠一下,說錯話了?!必須一瞬間做出判斷,不能卡殼,她艱難的點了點頭,道:“他順口這麼說的,我也不知道……”
他嗯了一聲,兀自思量。
她瞧了他的臉色,開始轉移話題,道:“呃……那個領路的小廝,其實也許不是散漫沒規矩,丟下客人自己跑了。剛才小韋嫂子過來叫我時,有人來報出事,我怕是竇煦遠出幺蛾子,才和小韋嫂子說多帶人去盯著。我後來琢磨,那領路的小廝可能那會兒被叫走的,才耽誤了領路差事吧。”
“嗯?……哦。”他最初思量自家的,沒注意聽她說了什麼,聽了竇煦遠這名字才仔細起來,末了一笑,道:“你心思縝密,是當防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