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不知何時已經退開,雨夜下,持傘的人高大健碩,俊朗的容顏,堅毅的棱角,盡數化在溶溶月色裏。雨點打在他的身上,像是一種褻瀆。
他眸光深沉,一動不動地望著她。
手中一頓,琴弦崩斷。
斷弦劃過她纖細的手,沁出鮮紅的血絲。
“你在這裏幹什麼?”他一手將傘遮在她頭上,擋住飛濺的雨水,另一隻手用力抓起她的胳膊,“跟我回去。”
“你……”
凜不聽她說完,便帶著她向山下的鬼殿飛奔而去。
庚玉回過神來,甩開他的手:“你放肆!”
“很有趣嗎?”他的眉間彙聚著不可逼視的端凝之色,似驚似怒,“賞花弄月,你愛附庸風雅便自作自受去,何必叫婢女陪你一同遭罪!”
第一次見他如此惱恨的神色。
庚玉視線一片水霧模糊:“你心疼她便帶她走!管我做什麼!”
凜聽她到她的話,一聲冷笑:“是,我是閑的才來管你的閑事!”
庚玉的眼淚一下子被他逼了出來,手指的傷口被雨水衝著,冰涼的疼。血紅地像滿山的懸鈴花,耀眼奪目。
凜斥道:“若非少君放心不下,叫我回來看看,你就打算就在這裏坐到明天早晨嗎?”
庚玉怔住,片刻又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是她讓你回來的?”她的聲音哀切又空洞,像石子落在水窪中,泠泠地響,“那你可以走了。”
凜皺緊眉頭,看著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半晌,他總算恢複了鎮定,深吸一口氣,冷聲道:“是在下失禮,冒犯了公主,公主請便,在下告辭。”
說罷,他在庚玉的注視之下朝山下走去。一步一步,如此篤定。
庚玉好像被人抽走了渾身的力氣,癱坐在地上。
長安的別院裏,滄笙看著披著夜幕回來的凜,不由得驚訝。他這是怎麼了?讓他留在鬼道,方便給庚玉製造些機會,他竟這麼直眉瞪眼地跑回來了。
而且好像,臉色還不是很好?
“昊。”她扯了扯玄囂的袖子,“你有沒有覺得他很奇怪?”
玄囂不動聲色地捉過她不安分的小手,握在掌中,眸色兀自沉了幾分:“怎麼這麼涼?”
“哎呀,夜裏冷嘛,又不是什麼大事。”她抽回手,又被他以更大的力道拉回去,“老實點。”說罷,他的手掌中傳來陣陣暖流。
玄囂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屋簷下像銅像一樣的凜:“有些事,他自己想不通。”
“什麼事?”滄笙向來將玄囂的話奉為至理,不疑有他。既然他這麼說,那一定就是了。
“為什麼除了他一心保護的人,還會為其他的女人分神。”玄囂似是不經意地抬高了一點聲音,隨著風四散出去,不出意外地看到凜的背影比方才更僵硬了。
滄笙張了張嘴,低下頭,說不出話來。
人非草木,凜對她的超乎尋常的好,她並不是半分感覺不到。
隻是,從三千年前她的心就已經在西君府生根發芽,哪裏還容得下別人。
“我怕。”她輕輕歎了口氣,很是迷茫。
玄囂淡掃了她一眼,便了然。她在害怕,因為凜影響她與庚玉之間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