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陰兵(3 / 3)

林平之一麵給眾人斟酒,一麵隨口應道:“不瞞您老,這件事倘說起來委實一言難盡。”他將斟好的酒盅遞給李元芳,抬眼笑道:“自打上回大人您離了清風館,小人從此便再沒見過上峰大人。”他搖搖頭,複轉往狄春一側,邊倒酒邊歎道:“後來小人也曾親赴那醉雲山莊,然而事實情形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原本偌大的一座山莊竟然不翼而飛,隻在當地遺下大堆殘磚敗瓦,仿佛曆了天災也似。”李元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徐徐道:“大千世界,萬事無常,身為我等這些肉胎凡夫,也唯有見步行步,向前長看了。”林平之登時點頭道:“大人所言極是,正因為如此,小人才作別心灰意懶,輾轉流離至此,從操舊業混口飯吃啊。”他這時已給桌上四人全滿了酒,倏地蹙眉問道:“請恕小人冒昧問上一句,近來蜀州一地苗匪橫行,世道極不太平,諸位因何還要取道此地呢?”

李元芳搖頭一笑,轉目望向狄仁傑,後者立即拈須笑道:“哦,不瞞小哥,我等此行乃是奉了新任劍南道觀察黜置使曾泰大人的命令,先期來此查察我大周鐵甲禁軍戰歿一事。”林平之聞言頓時一鄂,忙不迭拱手施禮道:“原來是黜置使大人的特使,小人,小人多有失禮,還望諸位大人寬宥!”狄仁傑擺手道:“好啦,老朽向來最煩這些個繁文縟節,小哥你無須拘謹,且坐下來陪我等喝上一杯罷。”林平之急急擺手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狄仁傑搖搖頭,抬手示意狄春將他按坐,笑道:“平之啊,怎麼這裏平時也這般冷清嗎?”林平之手捧酒盅,不住顫抖道:“回大人,這阜江驛乃連接邛、蜀二州的大站,亦是臨近三縣通往晉原的一條捷徑。”他猛吞了口唾沫,眼珠迅疾轉了幾轉,麵露驚怖道:“然而,然而隻因附近出了條恐怖穀道,致使行客大都寧願繞道遠行,也不敢隨意穿行此間,是以這館驛自然亦就顯得冷清無人了。”

狄仁傑點點頭,沉聲道:“原來是這樣,卻也委實難為平之你了。”林平之急急搖頭道:“小人吃的便是這口飯,可從不敢心生抱怨,消極怠工,還請大人明鑒!”狄仁傑拈須一笑,擺手道:“你不要如此緊張,如此緊張嘛,嗬嗬。”他兀自舉起酒盅,拱手敬道:“好啦,山高水遠,故友重逢,實乃人生樂事一件,老朽便借花獻佛,在此敬諸位一杯。”他言罷舉杯將酒飲盡,點頭道:“酒色如花似乳,味道綿醇甘厚,端的好酒,好酒啊!”林平之一杯酒下肚,緊繃的神經頓為之舒緩,黝黑麵膛上亦泛出紅暈來,拱手笑道:“大人好見識,這乳酒乃年前剛剛釀造,普天之下除了蜀州一地,別無二家。”

如燕從旁笑道:“好見識也須有好口福來搭配,方能夠相得益彰,花團錦簇。”狄仁傑哈哈一笑,拈須道:“嗯,說的好啊,據本閣所知,這蜀人釀酒之法,乃於每年十二月間,取山泉流水五鬥,漬小麥麴二斤,以紅泥密而封之。直到來年正月過後,方解凍釋發,並濾去殘渣酒滓,再取汁三鬥、雜米三鬥,合而發酵,隻因釀出來的酒,色澤如花似乳,味道甘醇綿厚,方以‘乳酒’命名,此實乃蜀州一絕也。”林平之直聽得眉飛色舞,點頭不住,急急拱手讚道:“老大人果然見多識廣,令人欽佩!”如燕登時附和道:“是極,是極,林先生您也果然近朱者赤,見識不凡,要知道我家大人乃貨真價實的諸葛孔明轉世,學問通天徹地,世上人可再沒有誰比得過他老人家呢!”狄仁傑立即搖頭大笑,示意狄春為眾人倒酒,拈須應道:“好啦,喝酒,喝酒。”

這時就聽李元芳問道:“對了,我等來此之前,亦曾聽人傳言,說這附近的‘幽靈穀’十分恐怖駭人,竟時常會有陰兵過境,索人性命……”他笑了笑,抬眼凝視他道:“不知林兄對此有何看法?”林平之登時神色大變,猛打哆嗦道:“這,這委實千真萬確,童叟無欺,嚇人要命!”狄仁傑蹙眉道:“究竟是怎樣一種情形?”林平之吞口唾沫,老臉繃緊道:“回大人,小人雖然來此不久,但也對其多有耳聞。據小人所知,這‘幽靈穀’地勢險絕,百千年來向為兵家必爭之地,因而,因而為此喪命者不計其數,難免陰氣滯鬱不散,逐漸化為鬼祟……”

他舉杯將酒幹了,猛打飽嗝道:“然而平日天清氣朗的時候,倒並沒聽說有何異樣;可是但凡趕上雷雨天氣……”他話音未落,忽聽得院外一聲悶雷,碾過虛空,登將他駭得心頭狂跳,愕然無語。狄仁傑點點頭,麵色陰沉道:“這麼說,那‘幽靈穀’唯有撞見陰天下雨,方會怪狀橫生,以致陰兵索命,害人性命了?”林平之立即點頭道:“正是,正是,就在半月之前,由朝廷派下的三百鐵甲禁軍,就是誤入那‘幽靈穀’,不幸撞見陰兵索命,這才、這才全軍覆沒,無一逃脫啊!”狄仁傑登時愕然道:“怎麼,你親眼見過那些戰死的士兵!?”林平之猛吞口吐沫,喘息道:“是的,當時蜀州刺史盧懷真大人親赴穀道,指揮官軍清理現場,也曾將那些屍首暫時停放於敝館驛之內。”狄仁傑心頭大震,急聲問道:“當時的情形究竟是怎樣的!?”林平之神情緊張地抬眼張向院外,眼珠瞪圓欲裂直直觀望良久,仿佛是要確定並無亡魂前來索命也似,這才舌尖猛吐,舔過幹裂唇口,雙手撐緊案頭,徐徐道出一切。

手機用戶請到m.qidian.co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