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越(2 / 3)

小梅將籃子往矮腳桌上放,扭頭瞧她,“我叫你阿姐吧,你叫我小梅,你身上還有哪裏不爽利?”

江盈知搖搖頭,開口道:“叫我小滿吧。”

那是她外公外婆給她取的小名。

小梅笑道:“那就好,不然我得請藥婆來。”

她可沒幾個錢,蹲在地上把被竹絲勾住的漁網拉出來,接著道:“可巧我剛去收曬好的漁網,瞧你躺在礁石上,叫也叫不醒。怕巡洋水師來了把你帶走,隻好叫了人先抬到我家來了。”

“又扯了個謊,說你是我本家的表姐,來瞧我,暈了船。”

“巡洋水師?”江盈知磕絆地說出這個詞,她隻在地方誌上看過。

小梅偏頭瞧她,解釋道:“是我們這專管望洋海麵和漁船的官兵,”

又問:“小滿姐你打哪來的?怎麼暈那,連件包袱也無,”

她瞧江盈知生的很高挑,梳著黑辮子,算不上白,眼睛生的尤其好,又黑又亮。她像是小梅心裏,平原水鄉吃米長大的,不像海邊日頭曬出來的姑娘。

江盈知還不甚確定這是哪,她便說:“我也是海上來的,這是海浦鎮嗎?”

“是海浦鎮,”小梅拿出籃子裏硬邦邦的鹹魚幹,抹了抹灰,“這裏是西塘關,我們也說這是前鎮,管城門裏住的叫裏鎮。”

前鎮住的都是漁民、商販,裏鎮的大多魚行錢莊酒樓,富戶都住那。

小梅說到這把苧麻繩穿進魚鰓裏,又撇撇嘴。前鎮的漁民把腦袋吊褲腰帶上,一出海要是運道好,幾船魚換得竹屋變漁舍。

運道差遇上風暴,那是十口棺材九口空,運好留個屍身。

漁民常說,三寸板內是娘房,三寸板外見閻王。

可日子苦,仍舊被裏鎮的魚行錢莊欺壓,一到魚汛出海期,米價翻兩三番。

小梅想著,她家裏已經沒了米,連糙米都見了底,隻剩了一袋番薯絲和幹魚墊肚子。

晚娘(繼母)寄來的銀錢還了她爹死前留下的債,壓根買不起米,她有些發愁。

而江盈知卻沒有瞥見她臉上的神情,聽得發愣,嗡嗡地響,真回到了以前的海浦鎮?西塘關,那是海神廟所在的地方。

她這時才隱隱約約記起自己淩晨在廟裏說的,想回到以前的望海。

江盈知站起身,她臉上顯露出急切,“小梅,我想出去看看。”

海娃蹲在地上玩擲蛤蜊殼,被她嚇的一把蛤蜊殼嘩啦啦地倒在竹板上,小梅也驚了下,忙說:“海娃你待這玩,我同小滿姐出去瞧瞧。”

江盈知跟她賠不是,“想起了些東西來,想趕緊去看看是不是。”

小梅在前頭給她引路,幾根木頭撐起來的竹屋並不好走,往下的樓梯是木板搭的,並不嚴實,一踩就晃得厲害。

等江盈知踩到了地,跟在小梅身後繞過了破舊的木船,她穿的布鞋底,海灘多沙石,咯的腳底生疼。

她卻渾然不覺,站在大礁石上,眺望遠處的望海,那是濃得化不開的藍。

江盈知小時候見過的海,才是這樣藍,後來海水漸黃漸渾濁。直到前幾天變成了赤紅色,她已經時隔多年沒看過藍海,這是一片沒有汙染的海。

她聞到了風裏的鹹濕氣,有些恍神。

小梅脫了木屐,光腳爬上礁石,她站在上麵,指給江盈知看,“我就是在那片亂礁灘上看到你的。”

江盈知攏了攏鬢邊被海風吹到眼前的頭發,她回過神,望向那片怪石嶙峋的亂礁灘,她很誠懇地說:“謝謝。”

她眼下還改不了說話習慣,又趕緊描補,字句拚湊得慢,方言她說不大習慣,“多謝你小梅,要不是你搭救了我,”

“什麼話,不要謝,”小梅臉有點紅,她沒收到過別人的謝意,此時臉熱得慌,小聲說:“任是我們西塘關誰見了都會救。”

小梅提著木屐往中間靠了靠,她不想說這些,怪難為情的,便伸手指了指海上偏西的一座島,“那是曬鹽的地方,鹽戶都住那,衙門管著,魚汛到了就運鹽來,我們管這叫鹽倉前。”

江盈知聽著,暗暗在心裏想,後來這個鹽倉前改了名,叫水門島了,也沒人再曬鹽,成了旅遊團觀光的海島。

小梅很熱切,她把海麵上浮起的島嶼叫什麼,全都講給江盈知聽。

江盈知對這些島嶼陌生又熟悉,遠處中央的島是河泊所同水師一道駐紮的花斑島。正對漁港,專收漁課(漁稅),管海運、船隻大小等等。

大夥管那叫銅錢眼子島,隻曉得往錢裏鑽,每到魚汛就搖著船來收錢,大家隻能暗暗咒罵著交錢,寬慰自己那是散災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