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陛下說的,不是我說的。”我一笑。
“也罷,孩兒在府中,你在宮中也不會安心養病,我立即派人把孩子和奶娘帶進宮。”劉聰豪爽地應了。
沒想到,他這麼爽快地答應了,倒讓我愣了一下。
黃昏時分,我聽見殿外北風呼號,一陣緊似一陣,碧淺說下雪了,外麵天寒地凍,無人走動。
劉聰命人在綠蕪殿的偏廂另起小灶,專門為我做膳、煎藥,晚膳時辰已至,碧淺正要去傳膳,卻有內侍來稟,說陛下稍後前來,與我一起用晚膳,還說奶娘抱著孩子進宮了。
這內侍也向做膳食的宮人傳話,讓他們把晚膳做得豐盛一些。
沒多久,劉聰披著一身風雪駕到。模糊中,我隻能看見一抹魁梧的影子,卻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殿中燃著炭火,不像外麵那麼冷,碧淺在我身邊服侍,滿滿一案的菜肴,醇香的美酒,還有他爽朗的笑聲,令這大殿充滿了暖意。
“陛下有什麼開心事嗎?”我問。
“很快就能抱著容兒的孩子逗他玩,自然開心,難道你不開心嗎?”劉聰笑嗬嗬道。
“那小公子什麼時候進宮?”碧淺笑問。
“在路上了吧,應該快到了。”他的好心情不是裝出來的。
“陛下這麼喜歡孩子,倘若陛下的妃嬪誕下一男半女,陛下應該寵得不得了。”碧淺笑道。
“有的孩子,一看就很喜歡;有的孩子,一看就很討厭,這個不好說。”劉聰道。
“喜惡皆由心生,隻要是陛下的孩兒,陛下都會疼惜、喜歡。”我含笑道。
“容兒,多吃點,張嘴。”他柔聲款款。
我僵住了,想拒絕他遞來的菜肴,卻又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就張口吃了。
這頓晚膳,吃得還算盡興,劉聰保持著愉悅的心情,直到奶娘抱著孩兒來到綠蕪殿。
我抱著孩兒,眼前隻有模糊的影子,“碧淺,快瞧瞧,孩子有沒有什麼不妥?”
碧淺安撫道:“姐姐別急,我仔細瞧瞧。”
劉聰笑道:“傳太醫來看看吧,你們也放心點。”
當即,他命人去傳太醫。我問奶娘:“這幾日,孩子有沒有什麼不妥?有誰見過孩子?府中有沒有發生什麼古怪的事?”
奶娘回道:“小的和白露、銀霜輪流照看孩子,孩子沒什麼不妥,夫人放心。府中也沒什麼事,安管家照看著,一切如常。”
細細想來,如有什麼事,奶娘也不會知道,必定有人刻意隱瞞。
太醫來了,仔細地檢視了孩兒,說孩兒一切安好,隻是從將軍府到宮中這一路上是否染了風寒,要猶為注意。
之後,劉聰抱著孩兒,在殿中走來走去,好像那就是他親生的孩子,愛不釋手。
……
奶娘和孩子住在我所住的寢殿的隔壁小殿,劉聰讓蒹葭、春梅和秋月服侍孩兒和我,因此,綠蕪殿就熱鬧起來了,時常有嬰兒的啼哭聲傳出去。所幸綠蕪殿位處後宮的西北偏僻處,人跡罕至,仿佛與世隔絕。
因為孩兒的道來,劉聰更有理由時常來綠蕪殿,名為看孩子,實則如何,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整整八日,我的眼疾痊愈了,這次痊愈得快,是因為我沒有自暴自棄、胡思亂想,一心想著趕快好起來,就能盡早親自照料孩兒、設法離開皇宮。
這次被劉聰帶進宮,宮中多少人知道,朝野多少人知道,是否已經議論紛紛,我一概不知。
這日,帝太後駕臨,送給孩兒一份見麵禮,一對精致小巧的銀手鐲。
“聽聞太後近來鳳體抱恙,容兒眼疾方愈,未曾去看望太後,容兒失禮了。”大半年光景罷了,我沒想到,帝太後竟然蒼老了這麼多。
“無妨,你有眼疾,行動不便。哀家臥床久了,也該走動走動,就來瞧瞧你和孩子。”帝太後和藹地笑,“這孩子長得漂亮,眉目間有五六分像曜兒,日後必定是大富大貴呢。”
“承太後吉言。”
“仔細想來,哀家好些年沒抱過這麼小的孩兒了。”
“若太後不嫌棄,就抱抱孩子吧。”我輕笑。
帝太後從奶娘手中接過孩兒,孩兒睜大眼,忽然咧嘴笑起來,引人開懷、惹人憐愛。她笑嗬嗬道:“這小東西竟然對哀家笑了,以後必定是個小甜心。”
碧淺笑道:“太後慈眉善目,有太後的恩澤庇佑,小公子開心地笑了。”
帝太後抿嘴笑起來,“你倒是嘴甜。”
我看著她抱著孩兒輕輕地搖著,笑容慈和,發自肺腑的喜歡,也不由得欣慰起來。可是,這大半年,她為什麼老了許多?蒼白的臉有些病色,人也清瘦,尤其是精神氣兒,不足以往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