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腳步聲靠近,我感覺是劉聰,果然是他。他摸摸我的臉、手,欣喜道:“容兒,醒來就好,你身上沒那麼燙了。太醫已經為你把過脈,說你的雙眼隻是暫時失明,服幾日湯藥就能複明。”
太醫?我心中一沉,不動聲色地問:“碧淺,孩子沒事吧。”
碧淺並沒有立時回答,而是過了須臾才道:“姐姐別擔心,孩子沒事。”
我道:“我沒事了,陛下還是回宮吧,免得帝太後擔心。”
劉聰輕拍我的手,“好,我先回宮,稍後再來看你。”接著,他囑咐碧淺,“碧淺,好好伺候。”
碧淺應了,我聽見他略沉的腳步聲慢慢消失,然後問:“碧淺,這裏是宮中?”
“姐姐猜到了。”她坐在床沿,無奈道,“姐姐是不是覺得這裏和將軍府的床榻不一樣?”
“即使我看不見,也感覺得出來。這個床和將軍府的床不一樣,厚褥軟枕,感覺很不同。”
“這裏是綠蕪殿,是陛下抱著姐姐回宮的。”
在將軍府,劉聰叫我先歇會兒,我立即感到困倦,沉睡過去,那會兒我就覺得不妥。如今想來,他用迷香讓我昏睡,以便行事。碧淺吩咐下人去請王大夫回來後,看見他抱著我出了寢房,趕上來詢問。
他道:容兒身患重症,外麵的大夫比不上宮裏的,朕帶她進宮,讓太醫醫治她。
碧淺自然阻止道:陛下,姐姐已是將軍的夫人,怎能再進宮?陛下明目張膽地抱著姐姐回宮,朝野上下將如何看待姐姐?如何看待陛下和將軍?
其時,已有幾個下人、侍衛望向這邊,然而,劉聰絲毫不理會,道:容兒病重昏厥,朕不能讓容兒有事,朕要治好容兒的病。即使日後五弟知道朕今日的舉動,也不會反對。
然後,眾目睽睽下,他抱著我離開將軍府。碧淺擔心我,就跟著進宮,他沒有反對。
聽碧淺詳細道來,我不禁在想,這一個月來,劉聰做了這麼多,為的就是今日嗎?
……
今年二月,進將軍府時,我沒想到,還會有身在宮中的一日。
一入宮門,身不由己,我如何再次逃離皇宮?
所幸,這次有碧淺陪著我,不至於那麼孤單。
宮中最好的太醫每日來為我診脈,劉聰每日都會來看我兩三次,陪我半個時辰,待我很好,將我捧在手心裏嗬護著,並不強迫我,也從來不在綠蕪殿留宿。
他總是勸我,不要胡思亂想,找不到劉曜的屍首,就還有一線生機。他已經派人繼續找,找不到屍首,就一直找,直到找到為止。
他還解釋了帶我進宮的緣由,“容兒,你產後遭此打擊,劇痛攻心,身心受創,虧損極大;暴盲症再次複發,如若不好好醫治、調養,隻怕會落下病根。我帶你回宮,隻是想治好你的病,你不要多想,待你痊愈了,我就送你回將軍府。”
他又勸道:“我已經命安管家和奶娘好好照顧你的孩兒,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孩子還這麼小,你這個當娘親的可不能撒手不管,因此你必須養好身子,即便五弟不在了,你也要把孩子撫養成人,是不是?”
我明白,他說的很對,如今木以成舟,我隻能稍安勿躁,先養好身子再從長計議。
碧淺總是問我:“陛下隻是想治好姐姐的病嗎?沒有其他的意圖?姐姐,我總覺得,以陛下的城府,目的不會這麼簡單。”
“無論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隻能如此了,我倒是擔心姐姐的孩子……”她憂色重重。
“你回府幫我照看孩子吧,我的眼睛也快好了,府裏隻有白露和銀霜,我始終不放心。”
“不如求陛下,把孩子抱進宮?”碧淺建議道。
我已經身陷皇宮,豈能再讓孩兒陷在深宮?可是,不抱進宮來,又擔心西苑的卜清柔對稚子下毒手。
縱然我痊愈了,劉聰也不會輕易放我出宮吧。
治了五六日,暴盲症有點起色,我的眼前不再黑乎乎的,有模糊的、浮白的光亮,能看見人影,可以大致分辨出是誰。劉聰龍顏大悅,賞了太醫,我趁機道:“陛下,我擔心奶娘和侍女對孩兒不上心,不知能否把孩兒抱進宮、由我這個親娘照看、撫養?”
他朗聲道:“我已經下旨,將軍府的人會好好照料孩兒的,你不必憂心。”
“陛下有所不知,我擔心孩兒遭人謀害。”
“遭人謀害?”他以懷疑的口吻道,“你的意思是,卜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