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一箭雙雕(2 / 2)

距子時還有半個時辰,孫皓走進書殿,我擱下書冊,站起身,“表哥。”

他站在我麵前,麵沉若水,“為什麼救他?”

“你認識他?”我奇道。

“他叫劉聰,字玄明,匈奴人,成都王麾下大將,驍勇善戰,文武雙全。”他的麵色越來越凝重,“此人不可小覷,你如何認識他的?”

“此事說來話長,表哥,他到底是我朋友,我不想他被長沙王誅殺。”

假若他要死,也要死在我手裏。之所以不交出他,是因為此次他回京是為司馬穎辦事,他行刺失敗,如若被長沙王抓住,對司馬穎必定非常不利。

因此,我不能讓劉聰被司馬乂擒獲,更不能讓他死。

孫皓的眼中浮現出一抹怪異的色澤,“你想做的事、想救的人,我都會幫你。”

我誠心致謝,“安排妥當了嗎?今晚方便行事嗎?”

他頷首,“一切妥當,劉聰有話和你說,你去見見他。”

回到寢殿,我看見劉聰靠坐在床頭,閉著眼,應該是閉目養神。

他聽見腳步聲,立即起身,望著我,眼中似有千言萬語。

“表哥安排好了,應該沒事,你自己當心點兒。”我淡淡道。

“你會想我嗎?”他希翼地問。

“不會。”

“過陣子我再來看你。”

“不必。”

“這次你沒殺我,我銘記在心。”劉聰行至我麵前,唇角噙著微弱的笑。

“不必,時辰不早了,表哥在外麵等你,你快走吧。”我的麵色越發清冷。

他換上禁衛士兵的袍服,沉靜地看我,握著我的臂膀,越來越用力。

我拂開他的手,卻被他攬入懷中。

炙熱的擁抱,短促有力,然後,劉聰毅然離去。

離去之前,他在我耳畔道:“容兒,當初的承諾,不會變。你應該知道,我完全可以不顧你的意願強帶你走,但我沒這麼做,因為我要你心甘情願地跟我走。我會等你,等你改變主意,等你跟我走!”

的確,他可以輕易地夜闖宮城,必定也可以帶我離開宮城,隻是他沒有強迫我。

我冷冷一笑,即使他沒有強行帶我走,也抹不去他的惡行。

半個多時辰後,表哥來昭陽殿對我說,劉聰已安然離宮。

深宮的日子,一日日地熬。

太安二年(公元303年)七月,孫皓說,河南尹李含、侍中馮蓀和中書令卞粹等人刺殺長沙王司馬乂,被人告發,司馬乂派人夜擒他們,當場誅殺。

他還說,這三人是受河間王指使刺殺長沙王司馬乂的。

八月,河間王司馬顒以李含之死為由,命部將張方為督,領兵七萬,征討長沙王。

成都王司馬穎立即響應,使陸機為前將軍,統兵二十餘萬,進攻洛陽。

長沙王司馬乂並不驚慌,上奏司馬衷;司馬衷下詔,以司馬乂為大都督,興兵迎擊。

當初,司馬乂事事請示司馬穎,二人聯手對抗司馬冏,如今反目成仇,兵戎相見。

皇家宗室中的每一個人,在至高權柄的誘惑下,手足情誼可棄,血緣親情可拋,上一刻是盟友,下一刻便是敵人,一切皆以自身利益為先。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同根又如何?在這局勢瞬息萬變的天闕、洛陽、亂世,唯有自己與手中的權勢最可靠。

十月,司馬穎麾下陸機軍和司馬乂戰於建春門,大敗,損兵折將不少。

戰事不斷,戰火綿延,金戈鐵馬,血染京都,烽煙滾滾。

宮內人心不穩,一些宮人總在牆角議論,二王大軍會不會攻破城門,長沙王能不能守得住。

我站在殿廊,遙望濃煙升騰、火光隱隱的天空,想著率軍征戰的司馬穎會是什麼模樣。

是否甲胄光寒,是否寶刀森冷,是否目光如炬?

自分別後,司馬穎時不時地飛鴿傳書給我,我沒有回信。當時,他離去之時,問我會不會回信,我說,這就要看你有多少誠意了。我沒有回信,不知道他是不是以為我沒有原諒他。

劉聰行刺長沙王失敗,回鄴城後,我終於給司馬穎回了一封書函,卻隻是一幅字,上寫:

夫將者,國之輔也,輔周則國必強,輔隙則國必弱。

司馬穎看到這字,會想起我與他最初的美好。

劉聰應該會看到這字,會以為我假借司馬穎告訴他,我不會給司馬穎回信,讓他放心。

一箭雙雕,一舉兩得,這是我的無奈,也是突但是來的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