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間王、成都王聯手征討長沙王,這場戰足足打了四個月,司馬乂戰勝,斬殺敵軍俘虜六萬多人。有時,半夜會突然驚醒,我恍惚聽見外麵有兵戈聲、喊殺聲和軍靴踏地的橐橐聲。
表哥說,河間王、成都王合兵一處,兵多將廣,圍攻洛陽,決定以圍困之策令司馬乂投降。
因為戰事太久,長沙王大軍困守洛陽,米糧匱乏,就連普通老百姓也的日常米糧也難以為繼。
洛陽城,變成一座孤城,水盡糧絕,滿城餓殍。
這個寒冷的年關、新年,蕭條,冷清,宮人和洛陽城的百姓似乎都感到了一種滅頂的絕望。
太安三年(公元304年),元月二十六日,孫皓突然來昭陽殿,說了一件出人意料的大事。
司空、東海王司馬越,趁守軍饑餓疲憊,勾結幾個殿中禁軍將領,夜裏擒獲司馬乂,軟禁宮中。之後,司馬越奏請司馬衷,罷去司馬乂所有官銜、職務,囚禁於金墉城,以安民心。
兩日後,司馬越開城投降,將河間王、成都王迎進洛陽。
後來,我才知道,孫皓也參與了以司馬越為首的兵變。而東海王司馬越之所以開城投降,是擔心司馬乂抵擋不住二王大軍。這些殿中禁軍將領選擇叛變,一來他們受司馬乂部將欺壓、早已心懷怨憤,二來洛陽城內米糧、物資缺乏,饑荒將會引起大範圍的恐慌與暴動。他們認為,再死守下去,也不會有好結果。
長沙王司馬乂被廢後兩日,被張方抓到營地,活活燒死司馬乂,時年二十八歲。
我盼著司馬穎進宮,卻又擔心劉聰看見我與司馬穎在一起而發癲。
出乎意料的是,我盼來了一個忘記了數年的故人。
宮人來報,說我的妹妹來覲見。
妹妹?
當她踏進大殿,嫋嫋婷婷地朝我走來,我才恍然想起,我還有這麼一個親人。
她穿著男子衣冠,身形嬌小窈窕,明眸皓齒,即使不施粉黛,那姿容也明豔得不可方物。
三年多未見,孫瑜愈發美豔,雙眸如泛春波,含情似霧,眼底眉梢的媚色勾魂奪魄,風姿綽約,似有千種風情,撩人心懷。
“孫瑜參見皇後。”她規規矩矩地行禮,唇角噙著疏離的笑。
“免禮。”我也以疏淡的姿態對待她,思忖著,這些年她在哪裏?為什麼毫發無損?此時洛陽局勢千鈞一發,她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回洛陽?
“皇後是否以為孫瑜和孫家所有人一樣,慘遭誅殺?”孫瑜垂額斂眉,“今日孫瑜進宮覲見,皇後是否覺得不可思議?”
很早以前,她就嫉妒我搶了她的風頭,一而再、再而三地針對我、陷害我,我知道,此次她回京、進宮覲見,目的隻有一個:炫耀。
隻是,我不明白,她想炫耀什麼?
難道,與司馬穎有關?
碧淺站在我右側,替我問出口:“表小姐想說什麼就盡管說,不必賣關子。”
孫瑜抿唇道:“假若皇後對孫瑜的私事沒有興致,孫瑜就不煩擾皇後了,今日覲見皇後,隻是想讓皇後知道,孫瑜尚在人世。”
“你如何保全一命?”既然她想炫耀,我就給她一個機會。
“孫家、羊家遭難之時,孫瑜並不在京中,而是在鄴城。”她淡淡的表情完美得無懈可擊。
“鄴城?”碧淺驚詫道,擔憂地看我一眼。
“皇後不願為孫瑜賜婚,孫瑜愛慕成都王,非王爺不嫁,隻能獨自前往鄴城找王爺。”孫瑜淒然道,那神色別有一番辛酸與苦澀,“假如皇後有興致,孫瑜就說給皇後聽。”
“你想說就說咯。”碧淺沒好氣道,瞥她一眼。
我端了杯盞,淺抿一口,那般苦澀。
孫瑜慢慢道來,我不知道她所說的能不能信。
她找到成都王府,司馬穎心軟了,就讓她暫住在王府。他忙於地方庶務和軍務,她見縫插針地接近他,可是,他總有借口避開她的追蹤與靠近。她不氣餒,千方百計,製造各種機會“偶遇”他,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終於與他單獨相見。
但是,他所說的,傷了她的心司馬穎要她離開王府。
她痛哭流涕,以孤女身世堪憐博得他的同情、贏得他的憐惜,他終究沒趕她出府。
孫瑜打聽到,司馬穎極盡孝道,時常親自侍奉程太妃,對母親親可謂言聽計從。於是,她決定從程太妃身上下手。偶然之下,她在花苑救了程太妃,程太妃念在她對兒子的癡心長情上,讓她在身邊服侍。於此,這些年,她一直服侍程太妃,將程太妃哄得服服帖帖,深得老人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