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哇，走吧！今天我請客！”
幾分鍾後，兩人在附近的一家餐館裏熱絡地聊了起來。
“……你走得還真是夠久的了。”小計隨手點燃一支煙，“對了，肖萌萌也回來了。”
“是麼？”魯健淡淡應道，眼睛卻不覺有些失神。
肖萌萌是魯健大學時係裏的學妹，小他兩屆，因為兩人在同一社團，關係便慢慢熟了起來，連帶彼此的寢室也都互相認識了。在魯健的記憶中，肖萌萌是個溫婉可愛的女孩子，永遠帶著靜靜的微笑。她是他的初戀，美好而甜蜜，但他從未表白過，也沒告訴任何人，因為在他眼中，她是純潔無瑕的天使，不容凡塵的玷汙，所以他一直把這份愛戀深埋在心底。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很少再想起肖萌萌了，可今天他卻驚奇地發現，她的形象在自己的記憶中竟仍是那樣鮮明！
“沒想到你們還一直有聯係。”魯健說。
“怎麼會！她畢業後也去了外地，一走聯係就斷了。”小計笑了笑，“說來也巧，她回來以後，跟我老婆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喏，就是這樣嘍。”
“哦。”魯健點點頭，“她現在……挺好的？”
小計撇了下嘴，搖了搖頭：“好像在外麵混得不是很好，所以才回來的，她也不太願意提這方麵的事，我也沒法問。不過我老婆跟她聊天時，她倒是透露過一點兒。好像她到外地後交了個男朋友，那男人開始對她挺好的，後來就不太順利了，可她又不願分手——要我說還真夠傻的！就這樣耗了好幾年，現在終於熬不住了，就跑回來了。”
聽起來，她好像過得很辛苦啊。魯健想著，心底的某處有些隱隱作痛，不知為什麼，他現在十分渴望見到肖萌萌……
按照向小計索要的地址，魯健找到了肖萌萌現在所住的公寓。可到了門口，他才想到，事隔多年不見，連電話都不打就上門拜訪，這樣是否太過唐突？但是，難道就這麼回去嗎？正猶豫間，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你找誰？”
聞聲，魯健猛地轉過頭，樓梯間不知何時上來一個人，四目相對，他的心狂跳起來——肖萌萌！
還是記憶中那張柔和的麵孔，隻是憔悴了很多，也蒼白了很多。
肖萌萌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反應，詫異地瞪著兩隻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細不可聞地喚了一聲：“魯健……”
在她叫出自己名字的一這刻，魯健忽然覺得自己找到了那份遺失的東西。
……
自那日以後，魯健便常約肖萌萌見麵，他已打定主意，不會再輕易放開這份感情了。但肖萌萌對他的態度卻很平淡，甚至還稍稍保持著一些距離。
肖萌萌從來不談她這些年的生活，魯健也從來不問，他看得出，那些是她心中的傷。他不想去挖開她的傷口，但希望自己替她療傷。於是，他陪在她身邊，默默的，小心的，做著自己所能做的一切。他想，隻要耐心些，傷口總有一天會愈合吧？
無聲的溫柔在兩人之間浸潤，日複一日，一點一滴。他能感覺兩顆心的距離在漸漸縮短，而那婉柔的臉上雖仍有化不開的愁霧，卻已能向他展開笑顏了。
“萌萌，你覺得幸福嗎？”他問。
她沒有直接回答，隻是緊緊擁抱著他。
“能夠再次遇見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她輕輕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淚水把他的胸口浸得一片濕潤。
用力回擁著心愛的人，他得了自己想要的幸福，他知道自己得到了她的心。但是，總有種不安，在他心中徘徊不去……
魯健又一次坐在了無良女巫的房間裏，一塊光彩奪目的記憶水晶放在桌子上。
“我想請你做件事。”他說。
女巫沒應聲，懶懶地看著她。
魯健急促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決定直接講完自己的話。
“我戀愛了。她叫肖萌萌，是天下最好的女人，我們很快就要結婚了。”他停頓了一下，唇邊露出一抹笑意，然後很快就恢複了常態，“但是有點小麻煩……該怎麼說呢？過去的十年我們之間沒有聯係，我不知道她經曆了什麼，但很明顯那段生活令她很傷心，是塊難以治愈的心病，而且我也看得出，她始終都放不下那段過去。……我不想看到她難過，不想她如此困擾，所以……有沒有可能……讓她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
無良聽完，哼了一聲：“直接跟她溝通比找女巫要省錢吧。”
“我不想挖她的傷口！”魯健皺起眉頭，“直接點兒說吧，你能辦到嗎？”
“有錢嘛，自然要賺……”無良用手指輕輕拂過桌麵，繞著水晶打轉，“不過鑒於你上次的慷慨，我還是多說一句吧，再糟糕的經曆，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魯健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慢慢地開口道：“不好的記憶不如不要，我想讓她忘掉那些傷心事，我想這對她是最好的。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希望能知道到底發生過什麼。”
無良看著他，懶懶地笑了：“好吧，既然你打定了主意，那就三天後再過來吧。”
世界上有很多秘密，它們被小心地藏在晦暗的深處，我們永遠無法判斷這些秘密是否該被公開，但既然是秘密，那就肯定是不想被人知道。至於那些堅持要探尋真相的人，有時候，他們往往要麵對意想不到的結果。有些事情啊，也許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當又一次麵對女巫時，魯健的臉色不再那麼好看了，他抿著嘴，下齶的肌肉繃得緊緊的，眉毛也不自覺地擰了起來。
坐在他對麵的無良以玩味的眼神觀察著他的表情，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開始後悔了吧？我早就說過，太好奇沒什麼好處。”她說。
“這不是萌萌的錯……”魯健沉聲辯解道，但依然皺著眉，“她是個好女人，她犧牲自己全是為了愛，她是為了幫他借到周轉資金才……唉！……錯的全是那個混蛋！不但不知道感激和體諒，還……”他鬱悶地歎了口氣，垂下眼睛。
“啊，真沒想到你會這麼說。”無良挑了挑眉，“生意失利不是她的錯，周轉資金失靈不是她的錯，為走投無路的男友去借錢也不是她的錯……但肉體交易就是肉體交易。背地裏做出這種事來，這樣的女人，你還覺得她是純潔無瑕的天使嗎？她相戀多年的男友都沒法容忍，那你就能接受麼？”
魯健沉默著，陷入了痛苦的矛盾中，“肉體交易”這個詞不斷摩擦著他的神經。這樣的事實，要說他一點都不在乎是不可能的，即使再大度的人，多少也會感到別扭。他可以幫肖萌萌忘記這段過去，但誰幫他呢？他害怕，怕這件事反而會成為自己的心結，怕以後再無法公平地對待肖萌萌。他不想傷害心愛的人。
這時，他萌生了一絲悔念，假如一直不知道這些事，那該多好哇。
“不能讓我們都忘了它嗎？”魯健忽然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
“你太貪心了，世上沒有那麼多便宜事。”女巫冷笑道，“你忘記有關她的事，也會忘了她。”
忘了她？豈不是將她從自己的記憶中抹去了！從前的一切，難道要當成什麼都沒發生過？
魯健莫名湧上一陣恐慌：“不行！這不行！這種事哪有說忘就忘的！我很愛她，我不想失去她！”
“那你就做個決定吧！”無良有些不耐煩了，“.要麼你忘了她，要麼你替她記著，讓她記了那段過去。”
魯健又一次陷入了思考，但這次他很快做出了決定：“我隻想她幸福，如果真有什麼不幸，我願意替她承載。”
聽完這番表述，女巫忽然幽幽地笑了。
“如果真考慮好了，那就簽字吧。”她像變魔術一般，在他麵前放了一張契約，“今晚在她入睡後，我就會提出她那段記憶。”
……
一切都會在第二天的清晨歸於平靜，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他會看到一副純淨無憂的笑容，他們真正的幸福就要開始了。
——魯健是這麼想的，然而事實卻與他的認知大有出入。
“這是怎麼回事？”他衝進女巫的房間，滿臉的震驚與憤怒，“她為什麼不記得我了！你到底做了什麼？”
回想起肖萌萌看到他時那副驚恐又戒備的神情，他就難受的要命，甜蜜的早晨竟演變成他被當強盜一般打出家門。
她不應該隻忘掉那段記憶麼，為什麼現在連他都忘記了？
這一定是那女巫搞得鬼！
“趕快讓她恢複記憶！不然我跟你沒完！”他強壓著怒火，出聲威脅道。
相對於他的憤怒，無良倒顯得十分悠然，她懶懶地伸出一隻手來：“行啊，先拿錢來。”
“你說什麼！”魯健一聽，火又躥了起來，“你還敢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