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巧合嗎?她需要一雙腿,他需要一雙眼睛。小洛一陣激動,心跳也加速了。她對木亞講了女巫的故事,並給他摸那塊石頭。木亞張了張嘴,烏黑的眼睛瞪著看不見的空氣,眼皮頻繁地眨動著,小洛看得出,他也對這個奇跡不禁心動了。
交換嗎?當然交換!
做好準備,手指摸上石頭,可在碰觸的一瞬間,小洛又突然留戀起眼前的世界。就這樣交換了嗎?目光所及的一切,將要永遠見不到了呀……
“不能走路……行動很不方便呢。”小洛突然說,聲音很小。
“啊?啊……”木亞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呐呐地應了聲,“……看不見的話,也很不方便呢。”
兩人都沉默下來,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過了一會兒,小洛先開了口:“要換嗎?”
“換吧?”
又是一陣沉默。
“你不是說,有七天時間嗎?”這一次,木亞先打破了沉默,“咱們換過來,到了第七天,再取消,一切就都正常了。有七天,我的畫也畫完了。”
“嗯,是啊,那樣就跟原來一樣了,就當做了個夢。”小洛輕聲應道。
最壞的結果,隻不過是做了一個夢。
小洛交出了自己的視覺,木亞交出了自己的行走能力。兩人做了互換,奇跡平靜地發生了。沒有欣喜若狂,似乎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兩人又交換了輪椅和手杖後,便匆匆分手了。臨別前,他們約定,第七天再回到這裏,換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木亞是個出色的畫家,他有這方麵的天賦,畫畫,等於在描述他自己的靈魂。沒有眼睛,還怎麼畫畫?那個斑斕瑰麗的世界,化為一片黑暗。他受不了黑暗。
第七天。木亞坐在輪椅上,專心致誌地畫著窗外的風景,蒼白的臉龐,少了一些憂鬱,多了一些紅潤。
木亞今天不準備出門。
沒錯,木亞不想取消交換。為什麼要取消呢?既然沒有希望,那就不要給予希望,給了,就別再拿回去。
失去行動能力,確實給他帶來了諸多不變,他不得不學會適應。這是沒辦法的,就算沒有這個過節,他也得學會適應。骨癌,沒多少治愈的希望。反正早晚也要癱的,現在起碼換回了一雙眼睛,真是萬幸。雖然對不起那女孩兒,但好東西應該留給需要它的人,不是麼?木亞偷偷地笑了。
良心?
有時候,良心隻是一種折磨人的東西,當然,也隻有折磨而已。
公園的長椅上,小洛安靜地坐著,側耳聽著周圍的各種聲響,從這些聲響中,她在腦海中勾勒著一幅幅畫麵。
“你在等誰,還是在等什麼?”
一個聲音飄了過來。小洛側了側頭,辨別著,她的聽力還不是十分靈敏,但那個聲音很特別,就算現在的她,也想得起那是誰。
“無良女巫?”
“嗬嗬,是的。”
小洛表情鬆弛下來。
“我和另一個人做了交換,他願意用行動能力換取我的視力。”她說著,伸了伸修長的腿。
“哈,你從哪兒找來的傻瓜?我以為我的條件是最優惠的。”
“就在咱們遇見的地方。”小洛似有些得色,“不過我們約定了第七天要換回來,今天正好是第七天。”
“他沒來嗎?也許不願換回來了。”
“還沒到時間,我在等。”
女巫低聲笑了起來。
“即使他來了,你也不會等到。小姑娘,這裏不是那個公園。”
小洛也笑了,還是淡淡的,不過多了一絲明朗。
“我想繼續跳舞。”她站起來,目視看不見的前方,眼睛仍是美麗的,但沒了那層淡淡的紫色,變得朦朧灰澀。
“眼睛看不見,也無法正常跳舞吧,你不後悔嗎?”
“沒關係,我可以做黑暗中的舞者。”小洛微笑著,向前踏出兩步,輕巧地舒展著四肢,“視網膜色素變性——嗬嗬,我早晚也要瞎的,現在至少還可以跳舞。”
無良又笑了,竊竊無聲。
“啊,你果真是個聰明的女孩兒。”
小洛在黑暗中舞蹈著,像一隻翩然起舞的蝴蝶,輕盈,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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