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妒念(下)(1 / 3)

甘直一邊快步走著,一邊思慮著最近發生的情況。

大約三、四天前,他察覺這個城市裏出現了異常,不管是什麼,那都絕不是好事。思量了一下,他認為單靠自己是解決不了這個問題的,於是,他立刻想到了無良。為什麼會想到這個隻認錢的女巫?他不知道,也許是因為她是附近唯一可以找到的巫者,而且她也有足夠強大的能力。但是,幾乎沒有意外的,無良拒絕了合作,她要好處才肯幫手,這個貪得無厭的女巫!

鑒於此,也是無可奈何的,他隻好自己想辦法應付。

然而,事隔兩天,無良卻讓紅翼來請他過去。為了什麼事?是她終於同意了自己的懇求嗎?那又是什麼讓她改變心意的呢?

走進女巫的房間,無良就麵色陰沉地坐在那裏,看得出,她現在的心情壞極了。

“我接受你的提議。”無良高聲說,不過並不像心甘情願。

“是什麼讓你改變了心意?”能說服她的一定是個不一般的理由。

無良的嘴唇抿得更緊了,她站起身,從牆角拖出一個渾身發抖的男人。

“看看他!”她一把撕掉男人的襯衫,甘直看到男人的整個上身都密布著暗紅色的花紋!不,那不是花紋,是一種咒文,在男人的軀體上緊密而有序地排列著,像吞食生命的血斑。

“天哪,是妒怨之咒!”甘直倒抽了一口冷氣,難以置信地嘟囔著,“這是被禁止使用的咒法!”

“說得沒錯,妒怨之咒!”無良用處在爆發邊緣的口氣大聲說,“先找一個好嫉妒他人的可憐蟲,以他做培養皿,每當他開始嫉妒時,妒意就會像病菌一樣向外擴散!隻要周圍的人也有相同的情緒,就會被傳染,然後再以同樣的方式傳染給其它人。哈!嫉妒就像是人類身體的一部分,真是絕妙的傳染源!”她狠狠瞪了吳則一眼,然後又把目光移向甘直,“知道被傳染的人會怎樣?他們的內髒會先壞掉,從裏麵開始慢慢腐爛……”

甘直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是的,他曾是巫師,對這個再清楚不過了。他近日發現的異常恐怕就是妒怨之咒造成的。

“誰下的詛咒?”

堆縮在地上的吳則,一直用驚惶的眼神在兩人間遊移,聽到這話,他哆嗦了一下,戰戰兢兢地將目光投向無良。女巫覺察,冷刺刺地斜去一眼,吳則嚇得又縮成一團。

甘直看看吳則,又看看無良,稍許,模棱兩可地慢慢說:“妒怨之咒……不是普通巫者能操控的。”

無良似有所思地盯著他,停頓了幾秒,突然格格地笑了。

“對我來說,這樣的詛咒是輕而易舉的。”她昂起頭,“不過,我向來不做沒利可圖的事。”

神父沒有任何動作,隻用一種古怪的眼神審視著她:“看起來,這的確是個很好理由。”

“可確實又有證據證明是我做的。”無良突然又轉了個語調,指著吳則身體的某一處,“看這裏——我的簽名。”

甘直聞言輕輕皺了下眉,走過去,彎身仔細察看那處圖案。所謂的簽名,是一種記號,每個巫者都自己特有的記號,用魔法做成,藏在所施的符陣中。

“你的意思是……假的?”甘直抬起頭,盯著對方的眼睛。

“是我的簽名,但不是我簽下的。”

“一個巫者根本無法偽造另一個巫者的簽名。”

“除非我親手交給他一個。”

“你有那麼慷慨嗎?”

“定立契約的時候必須要給。”

“你跟哪個巫者定了契約?”

“或者也可以說,跟我簽定契約的人在那之前跟另一個巫者簽下了替身契約。”無良踢了一腳旁邊吳則,“那人跟他也定下一個契約,並把兩個契約連接在一起,隻要他的妒念一動,契約即生效,另一個契約上的簽名——我的簽名,就會複製到這邊的契約上來。”

“確實行得通。”甘直輕輕點了下頭,“可是,為何要如此大費周張?掩蓋痕跡應該比嫁禍更容易吧。”

被詰問的人表情突然陰冷起來,渾身散發出無形的猙獰。

“擅自實施破壞性強、會造成大量死亡的咒法是要被處以重罪的。這你很清楚吧,我親愛的神父?”女巫的聲音像寒夜裏滴落的水,“別以為我不知道聯盟那幫老家夥們是怎麼想的,隻要有一個好理由出現,他們就會不遺餘力的除掉我!”

“聯盟不會做這麼卑鄙的事!”

“但有人會利用這一點!”

片刻緊張的沉寂。

無良死死盯住甘直,注意著他表情每一個細微的變化。忽然,她低聲笑了起來,所有的冰冷和陰鬱像是被她一下子收了回去。

“這就是我改變主意的原因。”

甘直神色凝重地望著眼前捉摸不定的女巫,良久,意喻不明地歎了口氣。

“那下麵你想怎麼辦?知道是誰做的?”

“現在還不知道,不過線索是有的。”

無良喚了一聲,紅翼很快從旁邊的門裏走進來。

“主人,我去調查了,那家公司近期有三個人來過這裏。”

紅翼來到近前,恭謹地陳報著。

“這世界還真小,是不是?”無良輕輕笑了聲,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繼續。

紅翼接著說:“這三個人來到這裏的時間……呃,大約在一個多月前,都在那個時間裏,先後就在十天內。他們的請求都不是很困難,隻是希望自己的生活不要受到影響,所以才選擇了用特殊方法解決。第一個人叫喬敏行,他想擺脫女上司對他的騷擾,但又不想放棄現在的工作;第二個人叫賈明全,他希望能得到想要的職位;最後來的是位小姐,她叫曹悅,因為不想被人瞧不起,所以謊報了家世,並挪用公款用以充門麵,她說以後不會再這麼做了,隻求在總公司年檢時把賬麵上的漏洞掩蓋過去。就是這些。”

陳述完調查的資料,紅翼悄悄退到一旁,等待著主人的下一個命令。

“三個人……一個多月前……”甘直皺眉思索了一下,又看向吳則,“發現得太晚了,過了這麼久,已經沒多少時間了。”

“說得沒錯。”無良附和了一句,也撇了吳則一眼。

“什麼太晚了?什麼沒多少時間了?”兩個人的表情,讓吳則驟然恐慌起來。

無良慢慢俯下身子,盯著那張失措的臉。

“你想知道嗎?那好,我告訴你。”她指著他身上暗紅色的花紋,幽幽地說,“這是詛咒的法陣,你每生一個妒念,它就出現一部分,現在呢,瞧,它快完成了。知道那時會發生什麼?詛咒一旦被完成,它就會以瘋狂的速度傳播死亡!那個時刻……哼,也是你的死期!”說完,她站起身,滿意地看著那男人被嚇成半死。

吳則的臉,一片死灰,他僵直直地坐在地上,連發抖也不會了。怎麼會這樣?他不想死呀!以前的生活是不如他所意,可至少……

“不行!我不想死!”吳則近乎於尖叫地嘶喊著,瞪大的眼睛裏布滿了恐懼,“當時並不是這樣說的!如果說了這些得用命來換,我死活也不會答應的!”

“那你答應的交換條件是什麼?”

是什麼?吳則呆呆地愣住了。是什麼?他不記得了……

——你……要是能幫我出這口悶氣,我、我就請你喝酒!……你不要酒?那……要什麼?

——要你,把你的身體給我吧。

——什麼,要我?哈哈哈……你可真逗!好,喜歡你就拿去!

身體……

吳則失神地瞪著眼睛,冷汗從鼻窪鬢角不斷冒出來。他想起來了,他終於想起那晚對話的內容是什麼……他用自己的身體做了交換。

“身、身體……”他囈語般地喃喃著,“但那不是命……”

“為了滿足心中的妒意,你用自己的身體做了交換。嗬嗬,妒意是貪婪的毒液,它會慢慢腐蝕掉你的身體,還有心——這話用在你身上還真合適。你不覺得,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的生命已經沒什麼存在的意義了嗎?”

無良說完,居高臨下地看著吳則,後者仍保持著僵直的狀態,對於死亡的恐懼已經占滿了他的整個意識。事情就是這樣,在各種yu望麵前,人們往往會毫不顧及地撲上去,可一旦那威脅到生命,人們又往往畏縮了。生命第一嗎?可在yu望麵前,有些真能控製得了嗎?

話無多語,簡單收拾一下,準備出發。

“紅翼,你留下看家。”撇了眼也正準備出門的紅翼,無良吩咐道。

紅翼手裏的動作一抖,停了下來。

“主人,我也一起跟去吧。”不知為什麼,他今天心慌得厲害。

無良沒置可否,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抬手伸到了他麵前,猶豫了一下,撚起他額前發稍,動作很輕,眼神也很輕,像是在細細凝視著什麼,忽然,指尖向那額頭猛地推過去。

“留下!太危險了。”她冷冷地命令道,然後轉身走出房間。

最後一句話聲音很低,紅翼卻聽得很清楚。他回憶著主人剛才的神情,那神情很陌生,也讓他很舒服。忽然有一種感覺,那個被自己稱為主人的人,他並不認識。

吳則所在的公司位於市中心的一座寫字樓,還沒進大廈,就能感覺到從中散發出的怪異氣息,讓人覺得十分不適。走進大廈,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樓中的空氣好像都凝滯了一般,悶鈍而壓抑,還混雜著無形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