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是屬於他們自己的。”他輕輕地說,“他們自己的生命,他們有權自己支配。”
“不!”小某尖刻地叫了一聲,難以容忍般地瞪著紅翼,“他們不想要了,那就不再是他們的了!”
“我想他們不是不想要了,隻是因為……因為……”
“他們的理由是‘絕望’。”小某飛快地打斷他的話,“可那隻是借口,他們隻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僅此而已。人活得越久,就越知道活著的樂趣,如果得不到樂趣,他們就會這樣做給你看。”
這時,一個穿病號服的小孩子從他們身邊跑過,他們之間的說話暫停下來。
“可憐又幸運的東西,他很快就會死了。”小某向那小小的背影投去憐憫又蔑視的目光,“但他不會有多少恐懼——他還不清楚生存的各種快樂,一旦他活得久了……知道麼,那些人並不值得同情,所謂的‘絕望’……如果你在那種時候問他們願不願意用生命換他們想要的,他們肯定會答應,可一旦他們得到了想要的……”小某突然頓住,像是想起了什麼,眼中泛起一片陰霾,“就會像那個男人一樣……”
紅翼越來越搞不清楚眼前的這個女孩兒了,她說話的口氣,讓他有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正常?”小某突然發問,然後不等紅翼回答又接說,“不,別想的太糟糕,我不是壞人,更不是知恩不報的人。你幫我了,我也會答應你一件事,這個承諾是給你的,漂亮的東西。”
一枚閃著銀色光芒的徽章別在了紅翼的前襟上,雖然他從沒見徽章上的奇怪圖案,但也知道這是什麼。
“你是一個女巫?”
看著紅翼驚訝的表情,小某又笑了,仍是很耀眼,但這次紅翼卻覺得有些刺目。
“我不像一個女巫?”
“可是……”紅翼的視線移向那條手臂,他不記得主人受過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沒什麼好奇怪的,女巫也是人類,同樣會受傷,也同樣需要生命。”像是猜到他在想什麼,小某很隨便地說明著,“不過既然經常跟女巫在一起,有麻煩時,你不應該想到要叫警察。”
紅翼的眼中再一次閃出驚訝。
“一看那名字我就猜到你是誰了!無良女巫的漂亮東西。”小某咯咯地笑著,腳步輕快地向出口走去,走到一半,又轉回身,大聲說,“最好別告訴那巫婆你見過我!”
小某很快就消失醫院的大門外,紅翼則愣在那裏半天才突然想起今天出門的目的——天哪,不會錯過吧!
匆匆忙忙地趕到廣場,當看到那雙帶著笑意的綠眼睛時,紅翼大大地鬆了口氣。
“對不起,我來晚了!”
“不用道歉。”綠眼睛的主人笑著說,“反正又沒約好具體時間。我的時間很富裕,有一整天可以等待呢。”
他們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來。一切安頓就緒,四目相對時,紅翼卻忽然不知道下麵該如何開口了。見麵是為了要詢問,可是要問什麼?從何問起?他還真是感到茫然。
“呃,那個……我……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他紅著臉,半天憋出這樣一句話。
“這個……”對方低下眼,沉吟著,像是在思考一個複雜的問題,幾秒後,他重新抬起目光,微笑如故,“阿滋裏,叫我阿滋裏就好了。”
“哦,阿滋裏。我叫紅翼。”紅翼也報出了自己的名字,“昨天……昨天你說你能告訴我一些事情,是嗎?”
“是的。你想要知道些什麼呢?”
“我……我不知道。”紅翼不太自在地盯著自己的腳尖,“我不知道該問些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咱們是……是一樣的嗎?”
阿滋裏的表情有些驚訝。
“如果你是指生存的世界,那我們是一樣的。”
“我們的世界?那是什麼?”
阿滋裏停頓了一下,思索著該怎麼解釋:“人類有人類的世界,精靈有精靈的世界,我們有我們的世界,簡單來說,就是這樣。那裏是妖獸生存的地方。”
“妖獸?”紅翼皺了皺眉,想起了主人書架上那些又舊又厚的書,“妖獸不是很早以前就都滅絕了嗎?”
“不,沒有。隻是封閉起來而已。”阿滋裏擺了擺手,“很早以前,妖獸和人類曾共同合作,但人類總是違背諾言,最後妖獸們在極度失望之下封閉了自己的世界,不再與人類交往了。”
“可是你現在在這裏!”
“私下裏零星的往來還是有的,而且還有炎守一族存在……”
“我的種族?”聽到這個詞時,紅翼不覺有些興奮,搶了一句。
“那並不是個種族。”阿滋裏寬容地笑了笑,“那隻是一個代稱。要知道,任何一個決定都不會得到所有人的讚同。封閉世界時,有一部分妖獸極力反對中止與人類的合作,說應該對人類報有希望,於是就有了激烈且長時間的爭論,而爭論到最後的結果是:他們贏得了權利。他們被允許在限定條件下,可以派遣少量與人類合作的對象,不過這個數量是極少的。這些親近人類的妖獸通常都被稱做‘炎守’。但是,炎守一族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在多年前就停止了派遣行動,並招回了所有在人類世界的妖獸,所以當我看到你時才會那麼驚訝。”
聽到這裏,紅翼更加茫然了。
“那為什麼我……?”
“恐怕我無法為你解答。”阿滋裏帶著歉意地搖搖頭,“實際上,我也不是真正的知道這些事,那是我的祖先留給我的記憶,我隻是複述給你罷了。如果要我來說的話,我想,也許……你並不是我們的一員,你的樣子不太對……”
忽然地,阿滋裏停止了說話,像是有什麼東西一下子從他頭腦中抽走了注意力,目光也隨之停頓下來。
“怎麼了?”紅翼發覺了他的不對頭,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阿滋裏眨了眨眼睛,光彩又重新回到他眼中。
“有死亡的氣息。”他皺起了眉,抬手向路口指去,“從那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前麵的路口隻有一個男人在等交通燈。
“他還活著吧?”紅翼懷疑地望了望,怎麼看那男人也不像個死人。
“不是說他已經死了,隻是他的意識裏有這種強烈的氣息,對生命的厭惡。”阿滋裏略微思索了一下,想找出一個比較恰當的解釋,“準備結束生命——我想,應該是這樣一種說法。”
“你是說自殺?”紅翼倒吸了一口氣,立時緊張起來,“你能肯定嗎?那必須趕快阻止他!”
可是,阿滋裏卻沒有動。
“為什麼?”他說,臉上掛著明顯的不解,“是否繼續生命,應該由他自己來決定吧?”
對於這個問題,紅翼一時難以回答,他模糊記起今天早些時候,自己仿佛也說過類似的話。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人們有時候會犯糊塗。”他輕輕晃了晃頭,吐字因語速過快而顯得有些含糊,“感到絕望就想到死,但那隻是一時看不到希望。希望雖小卻總是有的,活著就有一切可能出現,但是死了的話,就什麼都沒有了。”
說完,他向前麵的路口跑去。他要在那男人有所行動之前攔下所有糟糕的可能,麵對一條公路,這種可能性隻是一抬腳的問題。
“等一下!”
男人被猛地一拽,不由嚇了一跳,驚詫地轉過頭。
“不、不要想不開,自殺並不是件好事。”紅翼喘著氣,結結巴巴地說著。
男人緊皺起眉,戒備地瞪著紅翼,神色間是掩蓋不住的訝異。
“鬼扯什麼……”他含混地咕噥了一句,別過臉去。
“他在勸你不要自殺。”阿滋裏從後麵跟上來,不急不緩地說道,“請別做這種舉動,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