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財富(2 / 3)

年初的時候,鍾叔死了。驗屍的結果是心髒病突發。人們都說,鍾叔雖然醫術高明,卻有兩件憾事,一是沒救得了自己,二是始終沒治好小立玫的眼睛。

“怪可憐的。”紅翼搭下眼睛,用指尖輕輕撓著鼻子。無良瞅瞅他,冷哼了一聲。

“她跟你都說了些什麼?”

“……沒說什麼,就是講了講她和她哥的事。……什麼也看不見,是很可憐的。”紅翼訥訥地說,最後又補充了一句。

“你太善良了,紅翼。”無良冷冷地說,“太善良就容易輕信別人,那對你沒什麼好處。”

紅翼看了看自己的主人,偷偷歎了口氣:唉,要主人會有同情心,果然是件不可能的事。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跟我出門一趟。”

“去哪兒?”

“當然是去找知道鑰匙下落的人啊。”

望著主人捉摸不明的笑意,紅翼不禁愕然。

山林掩映,夜風中,樹葉在頭頂沙沙作響,偶爾傳來一聲林鳥的夜啼,讓這樹林越發顯得幽森可怖。

紅翼打了個哆嗦,緊走兩步,盡量靠近主人身邊。他不知道主人為什麼要在深夜來這種地方,難道鑰匙會藏在這裏?

從剛才開始,他就聞到一股奇怪又刺鼻的味道,感覺非常不舒服。他不確定主人是不是也聞到了,因為他的嗅覺比人類要靈敏許多,但主人一直沒反應,他也不好多嘴。可隨著不斷的行進,那怪異的味道越來越濃,一種不安在他心中莫名地湧起。

忽然間,兩旁的樹木全都不見了,一大塊林間空地呈現於眼前。空地中央是一個熊熊燃燒的火堆,一口巨大鐵鍋架在上麵,鍋裏像是在熬煮著什麼東西,黏黏稠稠的,那濃烈而怪異的氣味正是湧出自其中。但奇怪的是,有如此濃的味道,空地上方卻沒任何煙霧,連木柴燃燒的黑煙都沒有。

紅翼捂住了鼻子,他實在受不了這股令人作嘔的氣味,那鍋裏麵究竟煮的是什麼啊?

一陣的沉悶的劈砍聲,吸引了紅翼的注意。他向火堆周圍掃視,發現較暗的地方堆摞著一大堆東西,旁邊有一個小小的黑影在微微晃動著——聲音就是從那裏傳來的。看不清那黑影到底在幹什麼,不過有一道暗色的痕跡從那裏淌出來,流成長長的一線,在火光的照映下,反著古怪的光澤。

忽然,黑影站起身,爬上火堆旁的一個梯子,將懷中抱著的一大堆東西扔進鍋裏,在那一片粘稠中激起綿軟的“咕咚”聲。

無良悄然而快速地走近火堆,抬腿一腳,正中矮梯,黑影發出一聲纖細的驚叫,跟梯子一同重重地跌到了地上。

紅翼小跑兩步,趕到近前。然而,看清近處景象後,他卻忍不住要嘔吐——

堆成一堆的東西是一具具人的屍骨,而地麵上的是一具支離破碎的屍體!屍體上麵皮肉已經被盡數剝剮了下來,分成一堆堆放在旁邊,隻留下還沾著稍許血肉的空骨架,那道暗色的痕跡正是由屍骨中流淌出來的血跡!由此,那個黑影剛才的所做就可想而知了。

黑影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爬起來,畏懼又緊張地盯著無良。但說是盯著,紅翼卻看不到他的眼睛,實際上,他穿著一件帶帽兜的黑色長袍,而扣在頭上的帽兜幾乎遮住了他的整張臉。然而,最奇怪的是他的身形——非常矮!不像是侏儒,而更像是……一個小孩子。可是,小孩子怎麼可能會做這種可怕又惡心的事情?

“說,你把他的屍體弄到哪兒去了?”無良居高臨下地質問道。她對現場的景象並不在乎,似乎早就有所熟悉,而小個子看起來也對她並不感到陌生。

就在這時,樹林裏突然傳出一聲長長的嗥叫,高亢而響亮。聽到這叫聲,小個子一直抖個不停的身體慢慢鎮靜下來。而無良的臉色也微微起了變化。

“唔?幫手來了麼,沒想到你現在還帶著它。”口氣雖然還是沒有鬆下來,但她的麵部表情看起來卻有些僵硬。

樹林裏傳來樹葉沙沙的響動聲,越來越近,林中空地的某處忽然一暗,顯出一個高大的身影來。

因為跟著無良女巫的緣故,紅翼見過很多古怪的生物,也算是見識廣博了,但卻從來沒見這樣的動物:它整體看起來像是一隻棕紅色的獅子,但卻有駱駝那麼大,頭很大,額頭正中長著一隻長角,下麵是三隻血紅的眼睛,滿嘴利齒,兩根長長的獠牙呲在外麵;它的兩隻前腿很長,前爪的趾也很長,上麵的嵌著鋒利的指甲,身後則甩著一條鋼鞭般的尾巴,足有三米長。最令人驚訝的是,這樣一個龐然大物,走起路來竟悄無聲息,怪不得剛才隻聽到樹葉的響動,卻聽不到它走近的腳步聲。

怪物一眼就看到了此地的不速之客,立刻威脅般地發出一聲吼叫,但叫聲卻與先前的完全不同,低沉而鳴動。

不過,無良並不畏懼,隻是冷笑了一聲:“敢放它過來,就別想再要回去。”

小個子又哆嗦了一下,仿佛估計到了此話的可實行性,立即飛快地跑過去,捉住了怪物的棕毛,以防它襲擊無良而遭遇不幸。

見狀,無良低聲笑了一陣。

“到底在哪兒?”她又問了一遍。

小個子磨蹭了半天,才很不情願走進東麵的樹林中。無良跟隨而入。

“主人,他是什麼人啊?”緊跟上來的紅翼小聲問,這個擺弄屍體的家夥讓他覺得恐怖又惡心。

“他呀,他是個園丁。”看著紅翼異訝的表情,女巫好心情地笑了,“放心,惡心歸惡心,他卻是個沒什麼惡意的小東西,隻不過是到處掘屍體罷了,人的也要,動物的也要。把皮肉剝下來熬製成肥料,骨頭喂那怪物——那怪物的糞便也是上好的肥料。然後再帶著肥料給樹木花草施肥。這些都是他養的林子,不是很好麼?”

“那……找他做什麼?我們現在又是要去哪兒?”

“不是說了嘛,”女巫用手指點了點下巴,“去見曉得鑰匙下落的人啊。做為巫者就是有這點好處,死了,還是可以說話。”

……

鑰匙到底在哪兒?

崔立德匆匆走在林間小道上,不時煩燥地踢開腳邊的石子。

說句實在話,鍾叔對他們兄妹一直是不錯的,與親生子無異,照以前相比,他們現在的生活好太多了。要說他們一家人也沒差,可是,總覺得還是有那麼一點不對勁。照理說,鍾叔行醫多年,手裏肯定會有不少積蓄,但平時他卻摳得緊,總是說沒錢。犯得著這麼防他們嗎?不過,好在鍾叔放下了話,說是已經預備下十分珍貴的東西給他們,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後半輩子也不愁。會是什麼東西呢?他偷偷翻看過鍾叔的存折,那上麵剛剛到四位數,果然沒兩個子兒。既然不是錢,那會不會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呢?悄悄把家裏翻了個遍,隻有東屋那口大箱子一直鎖著,從來也沒打開過。鑰匙,當然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