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蘿(1 / 3)

M市正在流行一種愛情遊戲,戀愛中的情人們將自己的頭發綁在對方的手指上,這樣兩人就會相互牽引,永不分離。不過可笑的是,沒有幾個男孩子的頭發是長到能夠綁在手指上的。而基於這個原因,市麵上又湧出了一批各式各樣可以夾住頭發的指環,以及其它的小道具,以此慰藉那些意外變成“單戀”的女孩子們。

在這個流行風潮下,無良女巫也趁機大發了一筆。她出賣一種藥膏,抹一點在頭皮上就會長出一根頭發並脫落,用這根頭發來綁住手指,效果竟真的如同傳聞中一樣。當然,那是指在頭發還沒有斷掉之前。她還直接出售一種頭發,細長而柔韌,帶著有生命力的亮澤,將一根一分為二,各放在兩人身上,雖不是自己的頭發,卻同樣有彼此牽引的效果。說實話,這樣的生意是如此之好,以致於紅翼開始懷疑此種流行是不是主人暗中掀起來的。

“拿來!”

無良提高了一個聲調,紅翼從他的想像中驚醒過來,趕緊低頭把手裏的東西捧到主人麵前,那是一大把黑亮且長的頭發。

無良捏起一綹頭發,一邊低喃著咒語,一邊將頭發一根根地放進她麵前的鍋子中——那裏麵煮了好些古怪的東西,現已變成了一鍋粘稠稠的棕色液體。是的,她正在熬的就是那種奇怪的藥膏。

“還剩多少?”

“就剩這些了,主人。”

她皺了皺眉。怎麼這快就用完了?沒辦法,看來隻能再弄一些回來了。隻是,這次要帶什麼去好呢?

牆壁上的鈴鐺晃了起來,發出悅耳的聲音,紅翼注意到,旋身走出房間,不一會兒又返回來。

“主人,外麵有位客人想見你。”

無良從沉思中抬起頭,隨意揮了下手,說:“帶她去會客室。”

來客是名三十出頭的少婦,穿著時髦講究,臉上畫著明豔的彩妝。她此時顯得焦慮不安,漂亮的眉毛在額頭上打成一個結。看到女巫的出現,她立刻迎了上去。

“您好,我是蔣琴!我現在有一件非常緊急的事,需要您幫忙!”

“我隻做交易,從不幫忙。”無良不鹹不淡地說。

蔣琴愣了一下,隨即恢複常態,連忙說:“錢無所謂,隻要您答應接手!”她頓了頓,見到女巫沒有駁回的意思,便又急急地說下去,“我有個弟弟,叫蔣正宇,今年25歲,相貌品學樣樣都好,本來可以有個大好的前途,可現在偏偏……偏偏讓東西給纏住了!我就這麼一個弟弟,絕對不能看著他絕路!”

“這種事找些神道法師來處理就好了。”無良懶懶地說,像這類耗體力又耗精神的事,即使有錢賺她也是向來不願意做的。

“不不!如果那樣可以解決,我就不用來麻煩您了!”蔣琴以為無良不想管,慌忙解釋道,“她沒那麼簡單,纏著我弟弟的——是個女巫!”

“女巫?”無良眼睛猛地一閃,如果此言不錯的話,那事情確實沒那麼簡單了。

涓,這是巫者們對這座城市的稱呼,如此古老的名字已如同它原來的麵貌般,被掩蓋及遺忘,能記住它的,隻是那些存在於黑暗中、與這個社會格格不入的人們。

這座城有些特殊,其內隻有一個巫者,或者準確地說,隻有一個巫者掌控大權,這座城市是歸其所有的,這樣的巫者可以從城市中獲得巨大的魔力,但同時也將肩負守護城市的責任。所以,一來到這裏,無良幾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蔣琴所說的女巫是誰——青蘿,那個有如夜色般的女人,這座城市的守城之巫。

蔣琴的弟弟蔣正宇是個魁梧的青年,四方的臉上常有著淳厚的笑容,可一旦觸及“女巫”這件事,那笑容即被緊皺的眉所取代,似乎有什麼話,卻欲言又止。

蔣正宇的身旁緊偎著一個時尚女子,一聽到無良的身份,立即挑起漂亮的眉毛,哼了一聲:“又是女巫?反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安妮!”

蔣琴見狀趕忙申斥了一句,又回頭向無良解釋,“您千萬不要介意,她不是有意的!安妮是正宇的未婚妻,眼下出了這種事,所以情緒不太穩定。她真的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蔣琴一口一個“您”字,顯然是怕得罪了無良,再也找不到救星。不過,無良似乎並不領情。

“未婚妻?”無良的視線在安妮身上加溫,感覺到那視線,安妮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盡量縮在蔣正宇背後。

“是啊,他們是大學同學,本來是打算今年就結婚的。”蔣琴說。看得出,她對這個未來的弟妹是很滿意的,聲音不覺也溫和下來,但稍後話鋒一轉,又變得無比怨憤,“要不是突然跑出那個害人精,一切都好好的……”

“姐!”蔣正宇似乎不滿地低聲喝了一句。

“幹什麼!你現在還想護著她?”蔣琴板起臉來,“從外麵回來不到一年,你就變得越來越不對勁!你到底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她現在都想要你的命了!”

“我……沒有真憑實據,你不要這樣亂說話!”

“正宇!”沒等蔣琴再開口,安妮先打斷了他的話,用雙手扳過他的肩膀,滿麵憂心忡忡,“我不介意你們以前發生過什麼,但求你現在要清醒一點!她是女巫啊,要害人的話,還會留給你什麼證據?你不想留在這裏,她就要殺你,這已經是明擺著的事實了!這些日子接二連三的意外真是意外嗎?要不是我求來的平安符護著你,恐怕你早就……”

“夠了!不要說了!”蔣正宇一把推開安妮,霍地站起身來,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他現在的心哪,亂得像一團麻。

他本以為自己會跟交往幾年的女友結婚,生子,然後平平穩穩地過一輩子。但是,那個夜晚的偶遇卻改變了這一切。

夜色下的女子坐在青石上,瀑布般的長發在她四周散開,像絹絲,像流水,細長的鳳眼看著他,沒有一絲驚慌,沉靜得就如同夜幕一般。那一刻,他覺得她美得像月光,婉柔而又自然地融進了他的心房。

她的名字,叫青蘿。

他知道自己是愛安妮的,但又無法忽視心中對青蘿的那份特殊情愫。這困惑的關係讓他一直煩惱不已,迷茫無措。

“跟我走好嗎?”因為工作,他要到另一個城市去,也許好久都不能回來。此時,他發現自己已無法忍受身邊沒有青蘿的日子。

“我不能離開這裏。”她如是說。

那一天,蔣正宇知道了青蘿是個女巫。

那一天,安妮哭著求他離開這座城市。

安妮愛他,但不是傻瓜,她可以裝做什麼都不知道,然後努力地去彌補他們即將破碎的愛情。但是,凡事總會有一個臨界點——青蘿是個女巫,而蔣正宇卻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離開。

安妮害怕了,想盡了一切可想的辦法,還特意跑去外地求來了護身符,執意讓蔣正宇帶上,說是為防不測。而就如她所言,沒過多久,致命的意外便接踵而來,雖然每次都化險為夷,但仍是讓人心驚不已。

“你不能離開這座城市。”青蘿對蔣正宇說,目光依然如夜色般沉靜。

蔣正宇很想去相信青蘿,相信她不會做出那些殘忍的事,但一切的跡象卻又是如此明顯,他不由困惑起來。猶疑間,他已悄悄地扔掉了所有關於青蘿的東西。

“沒關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隻要能離開這裏,噩夢就結束了。”安妮不知何時從後麵柔柔地抱住他,吻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呢喃著。

蔣正宇眯起眼睛,仿佛真的置身夢境,在安妮的吻中,慢慢沉醉了。

青蘿……青蘿……青蘿……

黑色的眸子注視著黑色的夜。城市裏的燈光雖煌煌如燦,但天空卻顯得更加黑暗。這樣的日子在每天都不斷重複著,生來就隻能存在於黑暗,永遠無法擺脫。

“青蘿。”

無良喚了一聲,落地窗前的女子轉過身來,望著她,淡淡一笑,魅色如夜。

“你又來了?頭發又不夠用了嗎?”

“也有這方麵。”無良將手中的拎包放在桌子上,“喏,你的禮物。”

“這次是哪裏的?”青蘿問,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即打開來看。

“北方,終年冰雪覆蓋的地方。”

冰雪覆蓋……那會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青蘿眼中的不覺閃過一絲寞落。

“真想去看看。”她輕輕地說。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是啊……”青蘿眼中的憂鬱愈發濃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