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彌漫,水天連成一片濃重的墨色,無盡的汪洋中隻有一片小舟,在浪尖上滾動著,海妖們團團圍繞住小舟,攪著海浪不斷地翻騰跳躍,發出那誘人的死亡之音。
紅翼現在很害怕,他終於明白了出門前主人叮嚀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不過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後悔也來不及了,唯一慶幸的是他並非普通的人類,不然早就被海妖拖進冰冷的深海了。可接下來怎麼辦呢?早晚他會失去對那歌聲的抵抗力。
海麵上隱隱出現一個亮點,光線飄乎不定,紅翼揉揉眼睛,發現那並非是幻覺。是……燈塔!?那光就像是希望一般,紅翼全力以赴地將船駛向那裏。
燈塔建在一個不大的孤島上,在黑夜中像一個聳立在海麵上的巨人,閃著光的眼睛驅逐著四周的黑暗。島上荒涼而安靜,四處彌漫著孤獨的氣息,而這氣息在那個燈塔的看守人身上尤為濃重——他,是這島上唯一會動的東西。
守塔人是個看起來年紀很大的老頭兒,用風燭殘年來形容他,十分恰當。
“啊——,”他緩緩地開口,聲音渾濁而蒼老,像是一道塵封已久的閘門,“幾十年了……我每天都在想像會有人來,可真到了這一天,卻一點兒也激動不起來。”
紅翼不知道此時該說些什麼,他嚐過孤獨的滋味,那並不好受。而幾十年與世隔絕的孤獨又是什麼味道呢?
“你能來到這裏,一定認識女巫吧?”
這突然的問話讓紅翼有些愕然,隻能呆呆地回答:“啊……是的。”
老人發出一聲感歎,幾種表情在他臉上變換著,最終又歸於平靜。
“你果真認得女巫。我不敢奢望什麼,請你幫我問問她,是否可以結束我的懲罰?”老人的態度謙卑,聲音因為蒼老而顫動著,“我已經為我的過錯付出代價了,她說過有一天會解除這束縛的,我想知道……那是什麼時候?”
“你……得罪了女巫?”紅翼知道有不隻一個女巫,但老人口中的女巫絕不會是自己的主人,得罪主人的下場,是不會如此好過的。
一聲長長的歎息。
“我年輕時,喜歡研究神秘的東西,有一天意外地得到了女巫的徽章和魔法陣。我成功地招喚來女巫,跟她訂下契約。開始一切都順利,但是……我那時實在是太年輕了,在願望達成後總覺得不合算,後悔自己當初的許諾,於是就撕毀了契約。你知道,這麼做是要付出代價的,根據契約,女巫可以任意處置我。後來,我就被帶到這個島上看守燈塔了。女巫說,這是我應得的懲罰,但這束縛終有一天會結束。在這裏,我失去了自由,沒有允許我連自殺都做不到,隻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守著這燈塔。我太老了,生命不知何時會結束,我想在那之前再看一眼外麵的世界。”
紅翼沒法回絕,縱使他連那個女巫是誰都不是知道。你沒法拒絕一個垂垂將死的老人,不管他以前做過什麼,都可以不必再計較了。況且,這守燈塔的老人,僅存大概就是希望了,他會忍心打破這希望?不,那太殘酷。
如果想找到那女巫,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就是問主人。
“什麼?”無良放下手中的書,打量著她的小跟班,“海妖之塔的所有者是誰?你打聽這個幹什麼,該不是又自惹什麼麻煩了吧?”
一語命中,紅翼暗吞了一口口水,他知道主人脾氣古怪,如果沒錢做動力,手指頭都懶得動一根,更別說這類雜爛閑事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無良竟平平靜靜地給了他答案:“我知道那女巫是誰,不過她現在已經不在了。”說完,繼續看手中的書,不再理他。
不在了?死了嗎?還是……看來老人最後的希望也沒有了,隻能被束縛在孤島上看守燈塔,直到死去。
該死的!真是可惡!
章迪用力將文夾甩在辦公桌上,憤憤然地倒在椅子裏。一想到剛才偶然在經理室外麵聽到的話,他就一肚子火。什麼叫工作不按規程總喜歡取巧?什麼叫遇事不踏實愛耍小聰明?什麼叫經驗不足卻心比天高?這幫落伍的糟老頭兒,明明就是嫉妒!嫉妒他年輕,嫉妒他能力強,嫉妒他頭腦靈活開放又有創新意識!若不是他們從中作梗,這次提升的名額鐵定就是他的了,不過從剛剛偷聽到內容看……可惡!
手機在此刻不適時地響起,叫了若幹聲後,章迪不耐煩地拿起來接聽。
“喂?”
“哎,小迪啊?我是媽!上次跟你說的事兒記得啊,這個周末一定要過去看看!”
章迪無力地翻了個白眼兒,更加感到不耐煩。又是那破房子的事,要嚕嗦幾遍才算完呀?他隨便支吾了幾句,便匆匆掛斷了電話,不讓母親有再叨嘮的機會。
說起那房子,是一幢兩層的歐式小樓,年代蠻久了。房產據說是一個什麼叔公的,其家境頗不錯,隻是早年失蹤,一直下落不明,大約是已經死了,所以房子就這樣一直空在那裏。現在幾經輾轉,產權歸到了他們家名下,家裏合計著,是住是租是改建,總是先得收拾一下,於是母親這一個月來就一直在叨念著讓他去看看,收拾收拾。對於此事,章迪心裏是老大的不情願,這種事雇兩個民工來幹就行了,幹嘛讓他出這苦力?不過母命難違,也是防止她繼續嘮叨,他終於還是無奈地去了。
房子正如章迪所預料的一樣,一派殘敗,經過這麼多年,屋內所有值錢能用的東西幾乎都被搬走拿光,隻剩下滿目的狼籍。章迪捂住口鼻,在滿是塵埃的房子內穿行著,從一樓到二樓,最後到了閣樓。
也許是因為閣樓本身就是堆放廢舊物品的,與樓下相比,這裏的東西要多一些,沒被拿走多少,不過也確實都是些廢物。章迪不願意再走了,索性在閣樓裏亂翻起來,無意間踢到裏側的牆壁,腐朽的木板碎裂開,而裏層竟露金屬的光澤。章迪心頭一動,俯身把那裂口扒大,這是——小型保險箱!
想不到這破屋子裏真藏著寶貝!章迪開始興奮起來。可怎麼把這保險箱打呢?他是沒本事把它從牆壁裏摳出來,也不願找人來幫忙——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章迪胡亂撥起來,忽然“卡嗒”一聲,開了……沒天理!這樣亂蒙也能開!章迪愣了一秒鍾,隨即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保險箱,準備查看寶物。
一打開保險箱,章迪便被一種炫爛的光彩吸引住,那是一塊晶體,像水晶,可又不盡然,裏麵迷離的彩色像是會流動一般,誘惑著人的心靈。這也許很值錢,章迪想,於是更加興奮地向裏麵掏去。不過讓他失望的是,除了幾張發黃老舊的草紙和兩本厚厚的筆記外,再沒能找出第二塊這樣的物體來。不過,在保險箱的最深處,他摸到一個扁方的小木盒。打開盒子,黑絨布襯著一個金色的圓盤,上麵突顯著一個年輕女子柔和而清晰的側麵頭像輪廓。
章迪忽然間看呆了,癡癡地看著金盤上的側影,良久,才回過神來。
這是誰呢?雖然知道這可能不過是臆想中的人物,但他還是忍不住這樣問。可惜,沒人回答他。
鎖進秘密保險箱中的東西應該都是極貴重的物品,可除了這塊晶體和那個金盤,這幾張紙和筆記又有何珍貴呢?
章迪不笨,他知道裏麵肯定藏著東西。
將東西悄悄帶回自己的家,章迪便開始研究起草紙和筆記來。那幾張草紙是用一種奇怪的文字書寫的,有些像古漢字,可又不太像,反正章迪是看不懂。而那兩本筆記上密密麻麻記著的,正是對草紙內容的研究和解釋。這些東西應該都是那個叔公的,那筆記也應該是他寫的,聽說他以前喜歡研究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看來果然是真的。
他耐心地讀完筆記,原本以為裏麵暗含東西,結果卻吃驚地發現並沒有什麼財寶,而是某種召喚女巫來訂立契約的方法。
女巫?嗬嗬,聽起來蠻有趣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章迪從不相信怪力亂神之類,但內心也有一種掩飾不住的緊張和興奮,不禁躍躍欲試。女巫,召喚女巫吧!
……
“嘖,沒想到現在還有人用這種方法找女巫。”無良無奈地皺了下眉頭,又撇了眼屋內的另一個人,“是你叫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