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姓張名叫翰林,說話囉嗦,做事還算麻利,先把錢昆安頓在書房休息,端來茶水麵點,隨即外出尋找工匠,去修善他那座老宅。
兩座宅子距離不遠,一左一右,在同一條胡同裏麵。老宅不像書生張翰林說的那樣破敗不堪,隻是有些許老舊而已,工匠稍稍收拾便能住人。
傍晚時分,石曉珍攙扶著錢昆,已經來到了老宅。
“兄台好生歇息,我明日再來拜望。”張翰林沒有打擾太久,看出來錢昆疲憊不堪,起身躬身施禮後離開老宅。
三間青瓦房,土磚鋪地,老宅堂屋也挺好。屋子裏麵有衣櫥箱櫃,長時間沒有晾曬,有點淡淡黴味。美中不足的是,隻有一張大床,鋪了蘆葦席,麥麩枕頭倒是有兩個。
張翰林把他們當成了夫妻。
錢昆沒有說自己睡地上之類的話,顯然不可能,也不想讓石曉珍睡地上,淡淡一笑說:“今晚又要委屈師妹了,好在床夠大,明日再買張床。”
石曉珍拿著笤帚清掃屋子,在家常做這些事,一點都不陌生。聽到錢昆這麼一說,她反而嚶嚶哭了起來,淚水像是斷線珍珠一樣啪嗒啪嗒往下掉,幹脆放下笤帚,趴在桌子上泣不成聲,嗚咽道:“都是我兄妹害了師兄,若非如此,師兄怎會流落此地。”
錢昆不說話,靜靜坐在柳木太師椅上,一臉心疼看著石曉珍,真是苦了她。
石曉珍心裏更多的是虧欠,覺得自己虧欠錢昆太多。哥哥石強被暗殺以後,假如錢昆不去內門報仇,也不會惹下禍端。處處照顧自己兄妹的人,又因為哥哥之死招惹強敵,被栽贓陷害落得今天下場。
除了痛哭之外,竟然找不到任何辦法去彌補,若天上有神仙,她真想把神仙拉過來問問,一切都是為什麼。
哭了好久,石曉珍止住悲聲,兩眼紅紅,又撿起笤帚把床掃了掃,鋪上被褥粗布床單,這才走到錢昆跟前,帶著濃濃鼻音說:“師兄,我服侍你睡下。”
“嗯。”
錢昆沒有推辭,有時候成全別人,也是一種善。不讓石曉珍多做一些,她隻會更加痛苦。錢昆外麵的長袍還算幹淨,但裏麵內衣沒有換過,血跡斑斑腥味很重。
石曉珍沒有停頓,將錢昆所有衣服都退下來,該扔就扔該洗就洗。端來清水,打濕棉布給錢昆擦拭身上血漬,從頭到腳擦了一遍。
錢昆赤裸裸躺在床上,閉上了眼不言不語,感受著那雙溫柔且微涼的小手,心思放到自身傷勢。
在北山用了傷藥,小腹洞穿傷有愈合趨向,相信不要多久就會好起來。現在他還不能修煉,傷勢太重了,而且是內外傷混合一起,必須靜養幾天,等到身體自然恢複一些,才能用混沌真咒療傷。
回想在內門刑法堂時候,自己偽裝重傷垂危,蒙蔽了掌劍長老,若非如此,哪裏能安然走出紅楓劍派。而袁培涵長老在廢除自己丹田時候,用密語傳音說了四個字‘左移三寸’,正因為這四個字,才得以保全丹田。
從傷口看來,下丹田已經徹底被毀去,實則不然,當時左移三寸,避開了要害。丹田同樣受到嚴重創傷,距離徹底毀去卻還有一點距離,多花點時間,不愁恢複原本實力。
等外傷好一些,要先把丹田歸位,疏通經脈……雜念亂生,昏昏然間,錢昆再感覺不到那雙溫柔且冰涼的小手,沉沉睡去,實在太累了。
石曉珍將錢昆全身擦了一遍,換了兩次水。坐在床邊,看著沉睡中的錢昆,眉頭皺在一起,臉色依舊蒼白,胡須冒出來了許多,滄桑而落寞。
“師兄…”低吟一聲,她又忍不住哭了起來,邊哭邊給錢昆蓋好被子,躺在錢昆身邊和衣而眠。
日落日出,又是嶄新一天。
不睡懶覺的小孩已經在街上喧鬧,他們不管幹淨和髒,哪裏好玩去哪裏,將身上衣服弄上不少灰塵泥土,回家以後少不得挨罵。
經過一夜深沉睡眠,錢昆精神好了許多,還不能運功療傷,但已經能獨自進食。躺在床上無事可做,本想看看書,奈何所有一切都留在了門派北山,不,應該叫做紅楓劍派外門北山。或許還不適應,然而事實無法改變,他不再是紅楓劍派弟子。
石曉珍讀懂他那副張望表情,溫柔說:“師兄稍等,我做好飯去街上走走,給你買些書回來。人倫道德這些師兄肯定不愛,陣法丹藥又買不來,隻能給師兄買些醫書了。”
錢昆笑笑:“曉珍妹妹說得對,買些醫書看看也好,總歸是相通。以後不要叫我師兄了,叫錢大哥吧。”兩個人都不再是紅楓劍派弟子,稱呼也要改一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