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紀璟照舊帶著家裏廚師做的美味去看皇甫軒(之所以不自己做,實在是她對廚藝實在是沒有天賦,或許隻有連燦能忍受她那慘絕人寰的廚藝。),卻忽然發現皇甫軒不在病房裏。
她放下東西趕緊去找他。
挺著個肚子,在醫院裏轉了半天,終於在花園的池塘邊看到了皇甫軒,原來是護工推他出來散心的。
紀璟遠遠的站著,看著皇甫軒出神的看著水中的魚,眉目之間,淨是憂傷。
曾經是多麼意氣風發的男子啊。
紀璟一直記得他在講台上泰然自若,風度翩翩,引經據典時的行雲流水,那時,自信,在他的身上散發著極大的魅力,那時的他,就像是天使一樣,那樣的美好,讓人仰慕。
可是他,如今他的腿,卻成了這個樣子,她也曾無數次的問過醫生,得到的答案,總是那麼令人心碎,隻有10%康複的機會,也就是,他這一生,都隻可能在輪椅上度過了。
她在心裏歎口氣,慢慢的朝著皇甫軒走過去。
皇甫軒看得出神,根本沒有發現紀璟的出現,紀璟示意護工離開,而是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後,伸出後,幫他整理著頭發,在醫院裏呆了這麼久,他的卷發有些淩亂,也有些長。
皇甫軒轉過頭,看見是紀璟,淡淡的:“你來了。”
紀璟不說話,隻是安靜的幫他整理著頭發。
他卻忽然生氣似的,自己推著輪子朝前走了。
一瞬間情緒的轉換,實在是讓人吃驚。
紀璟的手懸在半空,知道他心裏的痛苦,可是,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看著他艱難的在石子路上推著,卻因為輪子卡著石子過不去而徒勞和費力著。
紀璟趕緊走過去。
“看,這就是現在的我,就連一個小小的石子,都將我難住了。”皇甫軒惱怒的,又是頹喪的語氣。
“會好的,會好起來的,這裏的醫生不行,我們換更專業的。”紀璟麵對的狀況,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了。
“我自己的情況,我自己知道,就算是神仙下凡,都沒有用了吧。”說著,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沒有感覺,一點感覺都沒有,你知道嗎?不知道痛,不知道癢,就像兩根木頭一樣,和我完全的沒有了關係。”皇甫軒痛苦的撐住了腦袋。
這樣的打擊,對於他這樣成功的男人來說,是最大的,因為曾經,擁有的東西太多,而一瞬間,便失去了所有,所謂爬的越高,摔的越疼,便是這個道理。
紀璟眼圈紅紅地蹲下來,伸出手,撫上了他的大腿,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他的腿,也不似先前那般的強壯了,已經瘦了很多,長此以往,他若是不進行康複訓練,肌肉都會逐漸的萎縮的。
想到這裏,便全是心疼了。
眼淚,滾落下來,滴落在皇甫軒的手背上。
滾燙而灼人。
“你走吧。”皇甫軒忽然伸出手,一把推開了紀璟。
紀璟差點摔倒在地上,但是皇甫軒,也隻是冷漠的看她一眼,便自己推著輪子走了。
紀璟蹲在地上,眼淚不停的滾落。
雖然,他不再是自己的愛人,可是,他曾經在自己的心裏,是那麼重要的存在,若是沒有他,她很難度過那些艱難的日子吧。
現在,看著他那樣的痛苦,隻要一想到他以後的人生,都要在輪椅上度過,她便痛苦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很難過,時不時?”白兮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的身旁。
紀璟默默地站起來,不想搭理母親。
“我早就叫你離開連燦,若是你肯離開連燦,就什麼事都沒有了。”白兮看著紀璟說道。
“什麼意思?”紀璟不解。
“你還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車禍嗎?”白兮輕笑一笑,如今的她,可謂是越加的意氣風發了。
紀璟盯著白兮的紅唇不說話。
“你若是肯離開連燦,也就不會和連燦訂婚了,而皇甫軒,也不會因為難過的去喝酒解愁,他是因為你,才會變成這樣的。”白兮冷聲說道。
紀璟向後退一步,雖然,心裏也是有些明白,他出車禍的原因,很大的原因,是因為自己和連燦的訂婚。
可是,那也隻是自己心裏想想而已,如今,被白兮這樣毫不留情的說出來,她就成了罪人,連自欺欺人,都不可以了。
“很難過,是不是?”白兮靠近一步,好像紀璟完全不是她的女兒一樣,盡情的打擊著紀璟。
“如果我了解的沒有錯的話,你一開始,是和皇甫軒在談戀愛吧,是皇甫軒的女朋友吧。兩個人,曾經是那麼的親密的一對啊,說到底,還是你拋棄了皇甫軒啊。”白兮依舊繼續著她殺人的話語。
紀璟向後,一直退到了欄杆處。
難過的眼淚,一直不停的流著。
她無法反駁白兮任何話語,因為,她說的,都是事實,是自己,水性楊花,是自己,三心二意,背叛了和皇甫軒的愛情。
皇甫軒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自己逼出來的。
“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小璟,都是你造成的。”白兮咄咄逼人,步步緊逼,完全不顧及紀璟還是個孕婦。
紀璟隻覺得肚子好痛,她的手,捂著肚子,慢慢的蹲下來,表情痛苦,眼淚,依舊在紛飛。
“不要說了,求求你,不要說了。”紀璟難過的哀求著。
這個時候,她的保鏢,也意識到了她的不對勁,立刻衝了過來,將紀璟一把抱起。
“叫連燦,叫連燦快來。”紀璟捂著肚子,哭著,喊著。
保鏢趕緊將她往醫院裏送去,好在,就在醫院。
很快,紀璟便被送進了急診室,接到電話的連燦,也趕緊飛車趕了過來。
“怎麼樣?”連燦緊張的看著從裏麵出來的醫生。
“沒有問題,孕婦需要好好的靜養,不能讓她多受刺激,雖然這次保住了孩子,但是,可保不準下次,雖然已經有四個多月,但是在這個月份,滑胎的人也很多的。”醫生看了一眼連燦,搖搖頭。
這個時候,紀璟也被推出來了。
她的眼睛依舊是紅腫的,神誌也是清醒的。
連燦走過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到底出了什麼事?”他已經從手下的彙報中,了解了大概,大概就是白兮又去找了她,也不知道對她說了什麼,讓她情緒那麼的激動。
本來,是不該讓白兮接近紀璟的,可是,因為想著要從白兮的身上,找到連澈的蛛絲馬跡,所以,他又交代手下,若是白兮沒有危險的動作,可以靠近白兮,這才給了白兮一次次的機會接近紀璟,看來以後,絕對不能讓這個女人靠近他的女人了。
紀璟卻一句話也不肯說,隻是沉默著。
現在,她就是千古罪人了,懷著連燦的孩子,卻不能好好做個盡職的妻子和母親,一再置寶寶於險境。
而皇甫軒的半身不遂,卻也是因為自己間接造成的。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贖罪了。
她好像成了罪惡的根源了。
她這樣的女人,該是死了一了百了,再也不要去拖累人才是。
她慢慢的閉上眼睛。
白兮說的很對,她不該回去的,真的不該回去的。
和連燦的愛情,本來,就是受到詛咒的。
誰會祝福他們的愛情呢?
他們的愛情和幸福,建立在太多人的血腥上了。
就連腹中的孩子,她也不知道,等他出生之後,要怎麼告訴他一切。
“小璟。”見她不回應,連燦加重了手裏的力氣,“白兮,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她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她說的,都隻是事實而已。”紀璟終於說,隻是,她的眼神空洞,沒有一絲的神采。
“她說的,和做的,你都不要放在心裏,還有,以後我加強安保的力量,絕不會再讓她接近你,和你胡言亂語了,你也不要胡思亂想了,要好好的養胎,知道嗎?”連燦心疼的摸摸紀璟的小腹,四個月,她的小腹,已經微微的凸起了,再過一點時間,都可以聽到心跳聲了,那是他滿懷期待的頭胎的孩子,是他連燦的第一個孩子。
他的喜悅和興奮,或者是任何人都無法體會的。
紀璟也不再講話了,或者,她真的太累了,隻能閉著眼睛。
閉上眼睛,或許可以不用再麵對連燦,可是,卻無法關閉自己的思維。
白兮的話,無比清晰的呈現在她的耳畔,就像是一把把的尖刀,刺進了她的心裏。
手心裏,還有連燦的溫度。
兩個男人,一個是她深愛的,卻是遭遇了詛咒一般的深愛;一個是她愧疚的,用了一生都無法償還的。
她該怎麼辦呢?
還有腹中的這個孩子。
這個她不知道如何給予幸福的孩子。
真的要瘋了!
這些兜兜轉轉,她要怎麼走出去?
微微的睜開眼睛,看見連燦依舊陪伴在自己的身旁,他的手,一直握著她的手,他的溫度,傳遞到她的內心。
這個男人,給了她太多的寬容和理解。
也給了她太多的與眾不同。
相處十年多,她深知,他絕不是個肯讓自己受委屈的人,向來都是有仇必報的,否則,也不會讓商界讓江湖的人,對他如此的忌憚。
他的鐵腕,他的嗜血,她是清楚的吧。
可是他為了她,做出了太多的委曲求全。
自己的母親,殺死了他的父母,軟禁了他的妹妹。
他對她,卻始終都沒有一句怨言,還是一如既往的愛著她,寵愛著她,甚至,為她設計了那樣一個浪漫的求婚。
她和他之間的深仇,換成任何一個男人,都會狠狠的折磨她吧。
可是,他對她,卻隻有深愛,隻有寵愛,隻有寬容。
這份情,她該怎麼去償還?
就算是想著離開他,都變成了一種罪過,更何況,還要帶著他的孩子?
可是,皇甫那邊,她又該怎麼麵對呢?
看著連燦的黑發,他大概是累了吧,在休息了。
他的壓力也很大吧,一方麵,是頂莎和夜氏的公司,蓄意的對他的帝都國際的攻擊,另一麵,他還要為妹妹操心,每走一步,都要思量著自己的母親,會不會一氣之下對連澈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
而自己,還要隔三差五的讓他操心。
對不起他,真的對不起他,真的太對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