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什麼都不要了(2 / 3)

可憐的塞北明駝一心逃竄,不知道若自己方才大膽地再次出手,便能夠輕易推倒這位楚楚可憐的大美人兒。一念之別,結果天差地別。眼看屋頂天窗就在眼前,伸手就能勾著,木高峰心中一喜,剛要翻身出去,卻發覺肢體麻木不聽使喚。“不好,暗器淬了毒。”他心底才浮出這個念頭,那躍至屋頂的身體終於力竭,停滯了下,然後撲騰跌落,狼狽不堪地匍匐橫陳在董慶笙麵前,濺起一地的灰塵。

董慶笙低頭看著他,哂笑道:“打一耙就想抽身而退,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本來你我無冤無仇,你是壞人也好善人也罷,於我來說都無所謂。可是為什麼你不安分些做你的壞事兒非得自找苦吃。何苦來由?”

繡花針這樣的細小暗器已經足夠讓人難以防備了,淬上劇毒後更加陰險,可以說防不勝防。江湖上有條不成文的規定,使暗器者不能在暗器上淬毒,否則便是魔道。木高峰不知董慶笙底細,更不會想到他會在暗器上淬毒。此時毒發,又聽到董慶笙諷刺的話語,驚恐的同時不由感到憤怒。他從地上艱難地抬起頭,陰狠目光瞪視董慶笙,嘶聲問道:“妖女,你在暗器裏淬了何種毒藥?”

“蝕骨化筋散。”董慶笙心念電轉,口裏淡淡道:“是不是感覺肌肉軟綿,骨頭酥麻?沒想到毒性作用這麼快,看來再過一時三刻,你就要死了呢。”暗自卻在後悔為何要用淬過藥的繡花針。其實哪裏是蝕骨化筋散,分明是在回春館順手淬上的麻沸散而已。他體力空虛,此時連舉手殺死木高峰的力氣都沒有,才開口詐唬住木高峰。可這不是長久之計,等到麻沸散的效果消失了事情就麻煩了。他大腦飛快地運轉,思考解決眼前困境的方法。

木高峰聞言感受了一下,果然肌肉軟綿,骨頭酥麻。心想:“看來真的中了那勞什子的蝕骨化筋散。”他抬頭望著臉色陰沉沉、眼神詭譎閃爍的白衣女子,想到自己的筋骨正在融化,不由心底發寒,暗暗咽了咽唾沫,喉嚨竟有些幹澀,忍不住妥協似地開口問道:“可有……有解藥?”

人,都不想死。

楊蓮亭如是說。

如果先施舍一點生存的希望,再無情地將這點希望粉碎掉。那麼除了少部分人能夠承受得住以外,大多數人在這種情況下會絕望得想死。

突兀地想起了楊蓮亭那句意味深長的話語。董慶笙心中驀地一亮,某個想法的模糊輪廓登時成型了。他嘴角彎出一道弧線,略帶著邪意地一笑:“解藥是有啊,可是憑什麼給你?”

“求姑娘高抬貴手,賜木某解藥。木某發誓從此不再與姑娘為敵,而且隻要姑娘需要,鞍前馬後隨時效勞。”木高峰大喜,急忙請求道。

“嗬!”董慶笙嘲笑,“我還以為像你這般囂張惡毒的人,臨死的時候嘴會強硬些呢!沒想到原來是鬼刹的臉,老鼠的膽。罷了,既然你求我,我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隻要你叫我一聲‘娘’,再回答我一個問題,答得好,我就放你一條生路。”木高峰已經是可以當爺爺的年紀了,董慶笙卻讓他認自己為“娘”,當真滑稽至極。

“咳咳……”寺廟裏一直被忽視的林震南盡管身受重傷,也被逗得差點笑出來,但此時此景不適合,他幹咳了幾聲,掩飾笑意。林夫人眼神帶著快意地盯著木高峰,巴不得看到這個適才凶惡無比的仇人受到侮辱。

木高峰眼角抽搐了幾下,暗忖:“罷了罷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且暫時忍辱負重,騙到解藥再說。他摸不清楚董慶笙的想法,雖然不甘,但也不得不為自己的小命著想,便忍著羞憤開口低聲叫道:“娘。”

“大聲些,我沒聽見。”董慶笙故意逼他。其實他本來的意願是讓木高峰開口叫‘爹’,但考慮到此時的身份,顯然‘娘’的羞辱效果要好些,便臨時改了口。

“娘,還請……請問罷!”木高峰狠下心來,拉下老臉,咬牙切齒地恨聲道。

“哎,乖乖我的兒。等你傷好了,娘給你買糖葫蘆。”董慶笙輕笑,那笑容蒼白而柔弱,但在木高峰看來卻惡毒無比。

眼看木高峰氣得快要發瘋,董慶笙卻不急不慢地啟唇,帶著些許幸災樂禍的意味:“我的問題是,即便我放你一條生路,但是你已經殘疾了。毒液已經腐蝕了你的筋骨,即便現在給你解藥,此後你也再無站起來的可能呢。”

“什麼!”木高峰陡然變色。

董慶笙笑了起來:“對於如你這般曾經叱吒武林的人物來說,失去了武功和榮耀,隻剩下卑微肮髒的軀殼爬行於市井街頭乞討,被人厭惡,被人嫌棄,屈辱地活在世間豈不徒增痛苦?”他微仰著頭,那蒼白的俏臉上露出憐憫的顏色,眼神飄忽地看著虛空,似對木高峰,似對寺廟中所有人,也似對自己的申訴:“這種處於水深火熱的黑暗,卻又得不到拯救的痛苦,將日日夜夜地折磨著你的心靈,對於你來說,真的可以接受嗎?”

“乖兒子,告訴娘親,你現在想死還是想活?”董慶笙歎了口氣,居高臨下地盯著木高峰的眼睛,將選擇權交給了他。

木高峰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隻覺得一口惡氣堵在胸口,布滿血絲眼球如厲鬼般瞪著董慶笙,好半天才恨恨地吐出幾個字:“賤婢,你,你好生惡毒——”

“我又不是正道中人,惡毒就惡毒了,你奈我何?”董慶笙不屑地撇嘴,繼續添油加醋:“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好像是患了重病的癩皮狗正在哀求主人的憐憫。可惜了,塞北明駝竟然如此貪生怕死,傳到江湖中去定會被恥笑萬年。有你這麼個乖兒子為娘的情何以堪?兒啊,依我看你不如幹脆自絕經脈算了,免得丟人現眼不說,下了九泉也能留三分顏麵去見老祖宗……”以這張絕美的容顏,嘴裏卻吐出惡劣的言語,任何人都很難忍受吧?他碎碎念還沒念完,便聽到“哇”地一聲,隻見木高峰猛然張口吐出一大口鮮血,竟被氣了個半死。

那口鮮血潑到了董慶笙的裙角,粘稠地滾動滴落在塵土中。董慶笙沒有在意,反而輕笑了一聲:“乖兒子,你到底要死還是要活呀?”木高峰還沒喘過氣來,翻著眼白,又咳了幾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