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幾名學生見吳佩慈死了,也顧不得陳起鳳了,順著樓下一個是就準行好的地道口逃走了。等日本憲兵衝進來的時候,樓上隻剩下抱著吳佩慈在哭的陳起鳳和在一旁啜泣的張萬德。麵對這驚人的一幕,日本憲兵們驚呆了。莊岡驚問道:“林會長,這是怎麼回事?”
“你們、你們打死了我的女兒!”
“你的女兒?你的女兒她怎麼會發表聲明說要殺你?”莊岡大惑。
陳起鳳不再解釋,隻是抱著吳佩慈的屍體緩緩走下樓來。他目光呆滯,身體有些哆嗦,張萬德衝到陳起鳳麵前,從陳起鳳懷裏接過吳佩慈的屍體再次痛哭失聲。抱著臉色蒼白嘴角滴血的吳佩慈,張萬德的耳邊不禁又響起了吳佩慈悅耳的聲音,眼前又浮現出吳佩慈看著他含情脈脈的眼神。可是現在,他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聽不見她的聲音了。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吳佩慈對她的癡情。可是,因為梅愛鍾一個他想愛卻得不到的女人,他卻沒有接受她。他在心裏默默地祈禱:“佩慈,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會好好愛你!”
一陣冷風撲麵,張萬德的心縮成了一團。他覺得淚水似乎凝固在了臉上……這次事件以後,陳起鳳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女兒的死,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還沒有知道她的身世,她就離開了人世間。可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這就是自己爭名奪利扒結日本人的後果。他現在連女兒都失去了,他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麼用?因為日本人,他失去了女兒,甚至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張萬德。好在,有梅愛鍾日夜陪伴在他身邊,他這顆飄泊的心才稍稍有了一絲慰藉。
冬日裏的一天晚上,陳起鳳有些倦意正要睡下,宋茂財持著一隻請柬走進來道:“叔,明天是日本關東軍駐沈陽七十旅團山本大佐四十八歲的生日,明天晚上,他鴻賓樓特設晚宴,邀請了您和奉天商界一些頭麵人物,一方麵共賀他的壽辰,另一方麵是想和大家共同商榷奉天商界的一些具體事宜,請您勿必出席。”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宋茂財下去後,陳起鳳睡意全無,他拉開了抽屜,望著裏邊的兩隻勃朗寧發起呆來。
“起鳳,你怎麼了?哪不舒服?你看看我啊,最近一些日子老是心神不寧的,再這樣下去身子會垮的。”梅愛鍾將一碗蓮子羹放在陳起鳳麵前關切地問道。
陳起鳳喝了一碗蓮子羹連誇好吃後道:“愛鍾,我心裏就是堵得慌,胸口裏就像塞了一塊石頭,我對不起佩慈,是我害了她啊!”說到這兒,陳起鳳抓住梅愛鍾的手流淚道:“愛鍾,你說我陳起鳳前世造了什麼孽啊?要不是因為一己之私,我又怎麼會投靠日本人?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卻又落了個漢奸的罵名。走在街上,我如芒在背,老覺得背後有人罵我漢奸。”
梅愛鍾安慰道:“國難當頭,人人自危以求自保,少帥都退進了山海關,你一個小小的商會會長又何必如此自責?”
陳起鳳道:“正是為了一己之私,我害死了我自己的女兒!要不是因為我,她又怎能死得這樣慘!我每天晚上都會夢見她渾身是血的樣子,愛鍾,我的精神都快崩潰了!我的手上沾滿了自己女兒的鮮血!”
任憑梅愛鍾如何勸說,陳起鳳依舊長呈短歎,淚流滿麵。這時,陳起鳳輕輕將梅愛鍾擁在懷裏道:“愛鍾,難為你這些年來為我擔驚受怕。跟著我,也沒過上想像中的好日子。像我這樣在刀尖上跳舞的人,保不齊哪天就身敗名裂了。愛鍾,老夫少妻,終非長久,我想了好久,咱們還是分開吧!”
“起鳳,你今晚上是怎麼了?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梅愛鍾道。
“沒什麼,我隻是覺得我老了,做什麼事情都有些力不從心了。愛鍾,我比你大二十多歲,我們不能白頭偕老的。我早在德彙銀行以你的名義存了二十萬現洋,雖然不多,也夠你花銷一生了。”
“陳起鳳,你把我梅愛鍾當什麼人了?要不是你,我至今還在火炕裏頭呢!我跟你這麼多年,什麼也不圖,就圖你是個好男人。”梅愛鍾說到此處動了真情,淚水簌然而落。
“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惹夫人生氣!”陳起鳳嘿嘿一笑,又恢複到了以前的歡快。梅愛鍾見他的滑稽樣,終於破啼為笑。不過,細心的她發現,丈夫似乎有什麼心事在瞞著她……第二天晚上,陳起鳳如約赴宴。鴻賓樓人山人海,熱鬧非凡,沈陽商界名流和中日兩國的軍政兩界要員都聚集一堂。山本嘰哩呱啦,鼻涕眼淚流了一大堆,正在前台演講之時,忽聽“砰——”、“砰——”兩聲槍響,山本中槍倒地,鴻賓樓頓時大亂。
眾人沒有想到,開槍的人竟然是商會會長林奉全!這家夥是日本人的座上紅人,如今怎麼竟成了槍擊山本的刺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