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起鳳見吳佩慈心意已決,不禁為她的膽識所折服。這就是他陳起鳳的女兒,正因為她的血管內流著他的血,她才會有和他一樣的血性,隻不過,他為了一己之私成了日本人的走狗,而女兒,卻成了抗日英傑!一種求生的欲望不由使他試探性地問:“吳小姐,如果你的親生父親也走了和我同一條道路,請問你又該怎麼對待他?”
吳佩慈道:“我不排除你害我父親這一事實,不過,如果我父親如你一樣是個賣國求榮的漢奸,我同樣不會容他,我不會認一個奴顏婢膝的人當我的父親的!我爹雖然也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為了使生意這盤棋走得更活,他也做過趨炎附勢的事情,可他卻從不賣國。”
“吳小姐,我對不住你父親,可是,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你父親嗎?”陳起鳳的眼前又浮現出吳明哲以死謝罪的影子來。
“你們之間一定有許多讓人無法理解的恩恩怨怨,”吳佩慈眼淚再次流下,“可是我不知道,我爹究竟和你有什麼仇你居然置他於死地?我知道,害他的人隻有你林奉全。他已經被你弄得身敗名裂,可是你依然不放過他。”
就在這時,就聽外麵人聲鼎沸,一個同學順著陽台向外一望道:“佩慈,市民們潮水朝這兒趕來了!對了,裏邊還有日本憲兵和警察署的人。”
吳佩慈順著陽台往外一望,同學說的一點沒錯,幾百市民呼喊著朝這兒湧來,其間,還有不少荷槍實彈的日本憲兵和黑衣白綁腿的偽警察。眾市民中有人帶頭振臂高呼:“打死林奉全!除掉漢奸林奉全!”聲音如潮水般一浪高過一浪。因為陳起鳳在陽台上,日本憲兵和偽警察才沒有輕舉妄動,他們隻是受命持槍維持秩序。
“看看下邊,有多少人在為你鳴喪鍾?”吳佩慈道。
陳起鳳的眼裏透露出一絲慈愛:“孩子,動手吧!能夠死在你的手裏,我也知足了!”
麵對樓下的市民,吳佩慈慷慨陳詞了一番,然後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陳起鳳。這時,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她的眼前。這個人正是張萬德。
“佩慈,不要動手,他是……”
還沒等張萬德說完這句話,“砰——”的一聲槍響,吳佩慈身子晃了晃,好像一隻飛在天際遭到獵槍襲擊的白天鵝,她的雙眸裏最後閃過了一下張萬德的身影,便栽倒在陽台之上。
原來,日本憲兵隊長莊岡見陳起鳳生命危機,便命埋伏在暗中的狙擊手開槍射殺吳佩慈。可憐吳佩慈還沒等聽到張萬德的話,就中彈倒地。
“佩慈——”張萬德縱身躍到了陽台之上。
張萬德一把抱過吳佩慈,吳佩慈微微睜開了一下眼睛,深情地望了望張萬德,嘴角嚅動道:“……成林哥……我愛你……”
她的呼吸越來越弱,心跳越來越慢,像一條絲線般的細流在沙漠裏艱難流淌,馬上就要幹涸了!她再次努力抬起了睫毛,努力使眼睛睜得再大一點。她的嘴角地嚅動,聲音低得簡直難以分辯:“……成林哥……我知道你不喜歡我……”
“佩慈,不要這麼說!”張萬德淚如泉湧,麵對姑娘此時的癡情,就是鐵打銅鑄的漢子也為之動容。
“成林哥……我的眼前一片黑……什麼也……看不到!成林哥……”
她呼喚他。但僅僅喊出了名字,聲音就突然停住了。
“佩慈!佩慈!”張萬德覺得自己突然跌進了萬丈深淵!吳佩慈終於丟下一切,走了!對這個世界,她留戀也罷,憎恨也罷,永遠地離開了。
“是你害死了她!”張萬德像一頭怒吼的雄獅子。
陳起鳳止不住淚流滿麵:“女兒,我的好女兒啊……”
“你還有臉麵承認你是她的父親?!”張萬德冷冷地道。
“可她畢竟是我的女兒!我要是早知道事情會走到今天這步,我他娘的報的什麼仇啊?”陳起鳳激動得額頭上漲起了青筋,“生前,我對不起她,可她死了,我總有權抱抱她吧!”
陳起鳳哽咽著從張萬德手裏接過吳佩慈的屍體,嘴裏一個勁地喃喃自語:“孩子,爹對不起你,爹不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