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4章 冬(2 / 3)

白珠期待地如此一問,茶花卻搖搖頭。

「不是,隻是在勁草院的低層工作。他原本是在北家服侍的男仆。接下來應該會找門路送消息進來。」茶花說得頗為興奮。

「在北家服侍的,男仆?」

白珠慢條斯理地反問。但茶花沒有發現白珠的表情變化,一派輕鬆地點頭回答:

「是的,好像是花匠的兒子什麼的。年紀好像比公主大三歲。今後他如果帶來好消息,公主要好好誇獎他喲。」

茶花眉飛色舞地繼續說:

「聽說那個人的名字叫做,一巳。」

一巳送來的信,有用到令人覺得諷刺。白珠終於拿到可以和夏殿濱木綿談條件的內容。

「——叫我放棄,這次的入宮?」

白珠偷偷造訪夏殿,濱木綿如此反問。

「是的,沒錯。但相對的,北家保證支持南家。」

這真是漫天大謊。實際上白珠入宮的話,根本不會給南家任何好處。但在櫻花宮裏,白珠的意思算是北家的意思。隻是濱木綿可能不會輕易首肯,不過這也在白珠的料想之中。

果不其然,濱木綿聽完便一口回絕。

「不行,辦不到。即便你這麼說,我也不認為北家當主會行動。等你拿到北家正式要和我們結盟的契約再來吧。」

濱木綿轉過身去率性揮揮手,從背影看起來,她毫無興致。於是,白珠使出了壓箱王牌。

「那麼,我把你的出身,告訴藤波宮也沒關係嗎?」

濱木綿突然停止了動作,緩緩地轉身麵對白珠。她的臉上雖然沒有驚慌之色,但也一反前貌變得漠無表情。

「……原來如此。不愧是北家,消息很靈通。」

「是啊。我知道,你根本不想入宮。可是,這要是公開出去,你也會很難受吧?」

看到濱木綿若有所思的模樣,白珠繼續追擊: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讓我入宮,我一定會報以相當的大禮。隻要有南家的力量,很容易就能壓製西家吧?」

「——那東家怎麼辦?就某個層麵來說,阿榭碧是最麻煩的。」

這次濱木綿沒有一口回絕了。

濱木綿被騙了。來到櫻花宮這個戰場卻輕而易舉被騙,隻能怪自己太天真。白珠完全沒有感受到良心譴責,甚至一邊在內心大叫快哉,對濱木綿點點頭。

「你在說什麼呀?阿榭碧可是被稱為烏太夫的鄉下人喔。就算她懂得一點音樂,我也不認為她是你的對手。」

對此,濱木綿搖搖頭。

「不。正因如此,才是個大問題。東家並沒有將自家的命運賭在登殿上。因為沒必要這麼做,他們的政治手腕可是很高明的。」

原來南家是這麼想的,這還是第一次聽到。白珠驚訝地聳聳肩,濱木綿繼續說:

「當南家和西家聯手施以重壓時,他們還敢主張中立,就已經夠詭異了。一副推托、曖昧、沒有核心思想的樣子,其實東家堪稱是最狡猾的。他們和西家不同,因為沒有野心的樣子,所以政治壓力對他們不管用。」

濱木綿再度表明無能為力。

白珠腦海裏浮現阿榭碧的笑容,頓時一陣寒顫直竄背脊。

突然很討厭阿榭碧不同於自己,一副什麼都沒在想的模樣。

「你打算怎麼做?和南家締結密約,頂多隻能壓製西家的阻撓喔?」

「這樣就夠了。」

白珠立刻回答,冷冷地一笑。

「阿榭碧,我會擊倒她。」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

白珠知道,皇太子的來信握在某人手中,並且把信毀了。她立刻懷疑阿榭碧,但結果隻知道阿榭碧是個傻蛋。

但白珠繼續威脅阿榭碧,凶巴巴地叫她告假返鄉,極盡所能給她難堪。每當阿榭碧一哭,她就心煩氣躁,在心裏咒罵她。

然而這樣的自己,白珠比誰都更討厭。

每天晚上,她都在侍女入睡後,深更半夜起來,前往冬殿裏的賞月台。

冬殿與其他宮殿不同,沒有地方可以賞花或紅葉。但取而代之,有一座賞月台,可以瞭望連接山巒的廣大湖泊。櫻花宮是蓋在錯綜複雜的山裏,因此隻有冬殿能看到這座湖。

輕輕打開側門,澄淨冰凍的空氣流了進來。

白珠想走去賞月台,但寒意凍得她直打哆嗦。很怕走在如冰的地板上,幾經猶豫幹脆直接坐了下來,坐在設有圓窗的階梯上,抬頭仰望夜空。夜空有雲,但四下卻很明亮。湖麵波光粼粼,山裏的生物宛如全部氣絕了,一片死寂。

淡淡的雲層悠緩地飄浮過夜空,偶爾會透出月亮的輪廓。

白珠心中忽然浮現一個念頭:好想現在死了算了。

這時白珠才察覺到,啊,對啊,原來自己一直很想死。即便察覺得很唐突,但並不意外,而且很能接受。其實自己很想死。因為陷入極度的自我厭惡,厭惡到很想殺死自己。

出神地凝望鬼魅迷人的湖麵,宛如快要被湖吸引跳下,但白珠卻動彈不得。

——因為枷鎖太沉重,沉重到跳不下去。

並不是非常想死,但也不想這樣活下去。

但白珠連喜歡自己的權利都沒有。

「我真的受夠了……」

連自己的生命都不能自由決定的懊惱,使得白珠把臉埋進雙手中。

就在此時。

「待在這種地方,會像以前那樣著涼喔。」

突如其來的沉穩聲音,讓白珠驚愕地睜大眼睛。這是熟悉的聲音,卻是不能在這裏聽到的聲音。

白珠嚇得不敢動,宛如一動就會從夢中醒來,以緩慢的動作站起身來。回頭一看,幽暗的房間裏站了一個人影。「不會吧?」白珠低喃。雖然想點燈,但又不想確認這個人是誰。

忽然,四周亮了起來。好像是雲開了。寒冬的純白月亮,猶如雙胞胎地出現在夜空與湖麵上。冷冽的青光,直接投射在大地上。

這道冷冽的月光照進打開的側門,照出入侵者的腳。這個人緩緩地,不想嚇到白珠似地走過來,在逐漸亮起來的月光下,露出了麵貌。

「白珠。」

白珠第一次覺得,他溫柔的聲音如此狡猾。

「一巳……?」

「不會吧?你怎麼會在這裏?」想說的話有好多。卻沒有一句能順利說出來。相較於白珠的驚恐,如煙霧般突然出現的一巳倒是很平靜。

「別擔心。是某個人帶我進來的。我跟這個人說,無論如何想再見你一麵,這個人很爽快地就答應幫忙了。」

白珠不發一語,一巳快速地繼續說:

「我原本真的打算,不再和你見麵了。因為你說過,和我在一起也不會幸福。可是……」

一巳加強語調,凝視白珠的眼眸。

「這樣下去,你也不會幸福吧?所以我來了。」

一巳說得毫不害臊,語氣篤定。白珠茫然回看他。

「你的意思是……我無法入宮。是這樣嗎?」

「不是的。」

一巳搖搖頭,焦急地繼續說:

「你看過我的信了吧?我在信裏寫的,沒有半句謊言。皇太子從來沒有提過你。他應該沒有愛你愛到想娶你為妻。就算你入宮,也不會幸福的。」

一巳說得斬釘截鐵。白珠一驚回過神來,放聲頂回去。

「我會幸福!至少比跟你在一起幸福!」

白珠又叫又嚷地繼續說: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皇太子不愛我?這我也知道!可是我能怎樣!這不是我想逃走就逃走的問題!

「我……」白珠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忍淚水。「我和你或是婢女們相比,我一直過著難以置信的奢華生活。大家細心照顧我,真的把我當作純色珍珠一樣守護我。這是為什麼?我又不像你一樣有花匠的技術,也不像婢女一樣粉身碎骨地拚命工作,為什麼能過這種得天獨厚的生活?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大家卻把我捧在手心疼愛我。你知道大家為什麼不敢批評這一點?」

「那是因為……」

一巳才剛開口,白珠就搶著說:

「因為大家都認為我會入宮!」

忍不住的淚水,撲簌簌地滾落白珠的臉龐。

「入宮,是我的義務。如果因為皇太子不愛我就逃掉,這才會是我一生的恥辱。因為我背叛了北領所有的人,變成和小偷一樣。這才是真正的不幸。」

白珠豁出去地說完後,一巳完全無法反駁。

「白珠……」

「皇太子不愛我也沒關係。我的幸福是入宮。唯有入宮,才能報答北領所有人的恩情。這是我無論如何都要辦到的事。」

白珠說著說著,從自己的話語裏,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真心。當初在那片萩花原野湧上心頭的覺悟,如今具體成形了。同時也明白了,為什麼連自己的命都無法自由決定。

自己本來就是不能死的。死是不被允許的。因為到入宮之前,白珠的生命並不是她自己一個人的。

——已經沒有用了。

白珠垂下頭,一口氣篤定地說:

「我做了很多沒臉見你的事。你喜歡的那個白珠,現在已經不在了。你不知道我做了多麼惡毒的事吧?」

白珠知道自己是個惡毒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一巳。

「對我而言,你太幹淨了。幹淨到令人目眩啊……」

猶如低喃般的聲音,明顯地帶著苦澀。

「所以請你趕快忘了我,去讓別的好女孩幸福吧。」

「我不要。」

一巳間不容發,一口回絕。

「這樣你就太可憐了!」

白珠霎時閉上嘴巴,眨了眨眼睛。

「可憐?」

這句意想不到的話使得白珠困惑不已,但一巳的臉上甚至帶著悲痛之色。被憐憫的目光看著,白珠陷入頭皮發麻的感覺。

「沒錯,可憐。」

一巳再說一次,這次溫柔地將手放在白珠的肩上。

「如果你沒有資格說,我來幫你說。你很可憐。為什麼你非得為了家族扼殺自己?為什麼非得一個人當壞人?或許你會說必須如此。但我不這麼認為。什麼義務?什麼覺悟?你都痛苦成這樣了,那些東西有什麼價值呢?」

白珠無力反駁,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聽好了。我不是被美麗公主的甜言蜜語迷惑而站在這裏。我說過了吧?因為我愛你。」

一巳握住白珠的手,一反先前,目光銳利地射向白珠。

「你就承認吧!我愛你,其實你也愛我吧?」

白珠倒抽一口氣,視線飄移了一會兒,垂下頭去。「沒有這回事。」這頂回去的話,聲音孱弱到幾乎聽不見。

「我可是皇太子的女人。你不要太自以為是……」

「那我把你擄走好嗎?」

這句話說得一派輕鬆,白珠霎時不懂他在說什麼。

一巳望著發愣的白珠,突然傻笑了起來。

「啊,這麼做的話,就和小時候一樣了。我果然很喜歡你啊。」

一巳感觸良深地說,白珠終於回過神來。

「不要開玩笑!」

「我不是在開玩笑。隻要你願意的話,我也隻能把你擄走吧。」

「你要是敢做這種事,一定會被殺的!光是你現在在這裏被發現的話,就不知道會有什麼下場了。」

「你在擔心我的安危啊?」

一巳開心地如此一說,白珠卻突然翻臉發飆。

「這不是廢話嗎?」

對於完全不知道事情嚴重性的一巳,白珠感到很絕望。

「既然你很關心我,那就讓我帶你走吧。你沒有必要被囚禁在這裏。跟我一起逃吧!」

「如果可以這樣,我打從一開始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現在還不遲。我愛你。我不要看你受苦的樣子。就算你討厭我,我也要帶你走。不過我盡量不想用強硬的手段。所以請命令我帶你走吧。」

「我也一樣……」

白珠的肩膀劇烈地上下起伏,下一個瞬間呐喊般地說:

「我也一樣愛你!可是沒有用啊!」

聽到這句話,一巳霎時睜大了雙眼。白珠一驚,連忙以袖掩口,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話嚇到,宛如要離開般退後。但一巳沒有讓她走。

「不……不行啦。」

白珠語帶顫抖,但說得很果決。

「請你忘了我剛才說的話。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即便臉色蒼白,但白珠的眼神很堅定。一巳更加用力地按住白珠的肩,但過了一會兒,他放開了雙手。

「好吧。」

正當白珠對他瀟灑的態度感到震驚時,一巳又投來強烈的目光。

「那我就放棄把你擄走。下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大家睡著了以後,你到櫻花宮舞台邊的馬廄來。我會準備好一切,在那裏等你。」

為了不讓他看出內心的動搖,白珠故意皺起了臉。

「你在說什麼呀?」

「我希望你能依自己的意願前來。」

一巳的口氣並非特別強硬,但不知為何,白珠覺得這時的一巳很恐怖。白珠緩緩地搖搖頭,用蚊子般微弱的聲音回答:

「不行啦。我不會去的。」

結果一巳又露出和剛才一樣溫柔到令人融化的笑容。

「不,你會來。一定會的。」

一巳說完,越過圓窗走向賞月台,最後回頭說:

「我等你。因為你說了你愛我,我什麼都不怕了。我會一直等你來。」

「那我走了。」語畢,一巳從賞月台飛了下去。白珠驚愕地跑到欄杆處往下看,但已經看不到一巳的身影。

之後過了不久,山內眾來報告發現了可疑身影,因此櫻花宮加強了警備。

下一個朔月之夜,已經迫在眼前。月亮愈來愈細。白珠認為自己不會去,但擔心萬一一巳被發現,至少得想辦法警告他才行。可是又不能寫信給一巳,因為白珠從未寫信給男仆,茶花應該會起疑。雖然隻要巧妙敷衍過去就好,但萬一被懷疑而波及一巳就慘了,這是一定要避免的。左思右想的結果,白珠覺得還是要直接去叫一巳立刻離開。因為待在同一個地方太危險了。

終於到了這一天,白珠心驚膽跳地等待太陽下山,沒有察覺到除了茶花以外的其他侍女都緊張到不太自然。

「公主。」

太陽西沉時,茶花眉飛色舞地走向白珠。白珠發現她手上拿著上等的絹綢和服,詫異地問:

「怎麼了?茶花。這衣服應該是為了新年訂做的吧……」

「您聽了可別嚇到喔,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恭喜公主,賀喜公主!」

茶花說得興高采烈,白珠聽得一頭霧水。接著茶花為一臉納悶的白珠脫下衣服,再為她穿上手上這件和服。

「皇太子初次『臨幸』喔!」

白珠終於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後,倒抽一口氣,抬頭望著茶花。

「意思是皇太子要來?這裏?」

白珠一臉難以置信,茶花滿意地點點頭。

「而且,隻來白珠公主這裏,這是秘密喔!真是太好了,這樣一切的努力都有回報了。」

茶花說得很興奮,但白珠卻覺得自己的身體逐漸冷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偏偏挑今天呢?今天一巳要來啊。這樣就溜不出去了。縱使成功溜了出去,但錯過這次機會,皇太子說不定不會再來了。

想到這裏,白珠發現自己對期盼已久的皇太子來訪,無法由衷地開心。

究竟在迷惘什麼呢?自己明明那麼篤定跟一巳說不會去的。

確實是想去警告他一下,但即便去了,事情也應該不會有所改變。而一巳在碰頭的地方看不到自己,一定會立刻走人。雖然他說有人從中幫忙,但不管那個人是誰,都不可能帶領他入侵這座戒備森嚴的櫻花宮。

一巳不會來。沒有什麼問題。不去也沒關係。

白珠在心中如此說服自己時,身體凍僵似地動彈不得。但茶花等侍女不以為意,隻顧忙著為白珠梳妝打扮。

唐衣是以白色為底,讓人聯想到閃著光澤的雪白庭院,散落著從淡紫轉為深青、顏色漸層變化的鬆葉圖案。在燈籠搖曳的光芒下,閃耀著近乎妖豔的冰冷光輝。雙臂披上淡藍染的領巾,臉頰撲上了白粉。最後在雙唇搽上鮮紅色的胭脂。

「好了,公主,裝扮完畢了喲。您真是世間最美的公主啊!」

茶花興奮地點頭說,但白珠隻能報以不置可否的微笑。

接著,茶花帶她去侍女們打點好的房間,房裏已經點著高雅的薰香。但即便來到了這裏,白珠的心中依然被其他事情占滿。

「白珠公主,那麼茶花退到另一個房間去羅。有事的話,請吩咐隔壁房間的侍女。」

皇太子臨幸時,除了指名的公主以外,即便是公主的羽母或親近的侍女,都不能直接麵見皇太子,這是宮中的規矩。雖然如經皇太子允許則另當別論,但這次遵從慣例,誰都不能和白珠待在同一個房間裏。也就是說,房裏隻有白珠一人。就算皇太子會經過的走廊,侍女也不能出來露臉。因此隻要有心,白珠可以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去見一巳。

心跳聲大到令人嫌吵。聞著不習慣的薰香味,緊張也來到了最高點。再這樣磨蹭下去,皇太子就來了。要溜出去,隻能趁現在。

可是,萬一錯身而過,皇太子看到白珠不在房裏,會怎麼想呢?

或許會覺得被拒絕而不高興,直接走人吧。也有可能怪罪下來,將白珠不在房裏的事告訴茶花她們。如此一來,和一巳見麵的事會曝光,還會被誤以為是私通——

白珠心想:「太蠢了。我在想什麼蠢事啊。怎麼可能去見一巳呢?而且我早就下定決心不去了,到底要在這裏打轉幾圈才甘願啊。不去,不去,我不去——我不能去。」

日落西山,夜也深了。結果白珠依然沒動。

現在一巳在做什麼呢?

白珠一遍又一遍,想著一巳的事。抱著雙膝,一直看著寒冷的房裏,思緒很自然就回到一巳身上。「通知臨幸的門鈴,依然沒有動靜,唯獨寂靜支配了這一帶。一巳可能放棄入侵,在某個地方和自己一樣,無可奈何地抱著膝蓋吧?若是這樣就好。至少兩個人都一樣,而且他是安全的。」

白珠繼續思索:「可是,如果他進了櫻花宮,現在也還在等我的話……不,他應該不可能潛入這裏。縱使萬一成功潛入,他也沒有笨到會一直等不會來的女人。一巳和我不同。他比我聰明、比我溫柔,而且是個很有魅力的人。他不用這樣執著於我,也有很多出色迷人的女性足以和他匹配。和我這種蠻橫倔強、卻會半途而廢的人不同的,出色迷人的女性……」

想到這裏,白珠的心一陣絞痛,但她假裝不在乎。

「這樣就好。」

除此之外的正確道路,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快點來吧,皇太子。

「我不奢望你愛我。你可以娶你愛的其他人當正室。不過,若你有一點垂憐北領,請納我為側室,讓我入宮吧。」白珠想早日卸除這份忐忑,希望皇太子讓她知道,她的期待是正確的。

即使雙手抱住自己的肩,也無法遏止渾身的顫抖。

白珠持續等著。夜更深了,門鈴依然沒響,卻也隻能讓時間虛度而逝,靜靜地等待。即便等到腦海深處都焦躁泛白,也隻能睜著眼睛繼續等。

但是—無論怎麼等,皇太子都不來。

旭日東升,白珠恍惚地看著房間逐漸轉亮。腦筋已經一片空白,身體也不再顫抖了。

終於,連接隔壁房間的門打開了,但出來的是麵無表情的茶花。

「您很後悔嗎?白珠公主。」

白珠茫然地轉頭一看,眼前的羽母露出從未見過的表情。

「這話,什麼意思……?」

整晚沒說話,突然發出的聲音有點沙啞。但茶花一切了然於心似的,揚起一邊的眉毛。

「當然是,您沒去見花匠兒子的事呀。」

喉嚨深處,有個無法發出尖叫聲也無法呼吸的東西,無聲無響地崩潰了。白珠瞪大了雙眼,感受一種完全不同的顫栗在全身飄竄。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你一切都知道……」

「如果皇太子真的要來臨幸,」茶花依舊麵無表情,哼了一聲,「我們才不會準備得這麼匆忙。即便再晚,通常也會前一天通知。這是宮廷的常識喔。」

「原來你在騙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聽到白珠的質問,茶花蹙起眉頭。

「請別問我這種理所當然的事。原本我對區區一介男仆之輩,竟敢和公主直接交談,就感到很厭惡了。過去我之所以忍著不說,無非是希望公主能自己察覺到宮烏貴公子與山烏的不同。而且我萬萬沒料到,區區一介男仆竟自不量力,膽敢肖想勾引公主。」

茶花責備般地看著白珠,繼續說:

「更讓我做夢也沒想到的是,公主竟然也寄情於那種男仆,」

看到茶花露骨地露出侮蔑之色,白珠陷入一種錯覺,宛如回到了小時候。

「而且和外麵取得連絡,別家也是一樣。以前阿榭碧跟我說的話,我真希望您也能聽到啊。說得一副知道花匠兒子很熟的樣子,什麼『你也真辛苦啊』——假裝好心,其實是在損人,害我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