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人本就懦弱,自從帝後一家團聚更是心生忐忑,朝亭子外走了兩步,對梵華懷裏的君傾道:“太子,讓皇叔抱一抱,我是你父皇的兄弟,不會傷害你的。”
太後的人都在這,梵華一人被侍衛困住,四麵都無法通行,她戒備地盯著走過來的君越:“你站住。不要碰小君傾。”
君傾哭得小臉通紅,回頭望著帶笑的君越,他忽然擦了擦眼淚,奶聲奶氣道:“你長得有點像我父皇,但是我父皇更好看,我不要你抱。”
白露不知發的什麼瘋,咬牙切齒道:“皇姑母,這個小孩子太沒有教養了,眼裏沒有皇祖母也沒有皇叔,真不知那個野女人怎麼把他教成這樣的!君越,你今日若是不能替我教訓他,我死也會拖著你一起!”
她說著,還上前去推了君越一把:“你把他抱過來!曹公公!你也去啊!我就不信,沒有人能教訓得了一個小毛孩子!”
君越被白露鬧得沒辦法,不耐煩地拿開了她的手:“表妹,宮裏不要拉扯……”
他一轉身,卻怔住了,恰好望見一道玄黑的身影立於他們身後。
本以為是皇兄,可轉頭一瞧,卻發現是皇後。
君越忙低頭行禮道:“皇……皇後娘娘!”
“……”白露順著君越的視線看去,隻望見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絕色的麵容勾起一抹讓人不寒而栗的笑。
果然是那個野女人!
方才的情景不知她瞧去了多少,也不知她在那兒站了多久,白露的身子有些不適,直欲作嘔,卻還是同君越一樣對那個野女人行了個禮,不情不願地叫了聲:“皇後娘娘。”
“娘……”君傾看到百裏婧,那張委屈的臉這才綻開笑容。
“娘娘。”梵華走到百裏婧身邊,君傾終於到了母親懷裏。
“皇後娘娘!老奴該死!方才太子殿下在禦花園中追幾隻蝴蝶,老奴等一時疏忽,太子殿下便不見了……請皇後娘娘降罪!”
陪伴太子的乳娘等人這才追上來,跑得氣喘籲籲,一眾人跪倒一片,連白太後在此也忘了行禮。
百裏婧拍了拍君傾的背,笑道:“傾兒,莫哭,娘在呢。”
白白嫩嫩的臉上那道朱砂般的口子刺目非常,落在母親的眼裏便是一個巨大的血窟窿。
她用手輕輕地碰了碰,君傾疼得一皺眉,卻沒再哭,小手揉了揉眼睛道:“君傾不哭,君傾不害怕,剛才君傾看到舅舅了,可是舅舅飛走了,君傾追不上。”
百裏婧笑開,半點不覺得兒子說話奇怪,柔聲道:“等春天來了,舅舅就回來了,現在還太冷,舅舅怕冷。”
“那等春天的時候,君傾再去找舅舅玩兒。”君傾笑,撲在母親肩膀上:“可是君傾不認識路,遇到壞人了。”
百裏婧摸了摸他的後腦勺,輕聲安撫道:“路,娘帶你認,等春天來了,什麼都好了。”
說著,百裏婧這才抬眸望向亭子裏靜坐的白太後,眼眸暗沉,再無笑意。
白太後一直在等,等皇後望過來,可晏染的女兒果然天生反骨,罔顧跪了滿地的奴才同君越、白露,瞧也不瞧她這個太後一眼,隻是在安慰兒子。
白太後冷笑道:“哀家倒是誰呢,原來是皇後。管教不好兒子,別讓他在宮裏四處亂跑,若是不小心撞見了什麼,遭遇了不測,恐怕皇後到時候哭不出來。”
她不承認那孽種是“太子”,從未承認。
白太後的言語裏充滿了怒意同嘲諷,再不肯藏著掖著,明晃晃地吐露她的厭惡。她白瑤自小養尊處優,從繈褓中起便高人一等,高祖欽點他為太子妃,先皇對她寵愛之極言聽計從,可不成想活了這麼些年,自皇帝登基,便事事不能如意!
也從未如今日這般頹唐,尤其是被晏染的女兒踩在腳下!她白瑤有些東西得不到,總得讓旁人也失去些什麼!這才痛快!
百裏婧懷中抱著兒子,麵對白太後的冷言冷語,卻笑了:“多謝太後教誨,本宮定當銘記於心,不敢善忘。”
白露奇怪地抬起頭來,太後已經如此發怒,爭鋒相對了,可皇後居然絲毫不惱?
卻見那位皇後的眼睛正好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絲讓人不寒而栗的淺淡笑意,似是能一直望進她的骨子裏。白露下意識地放下了擱在小腹上的手,不安地低下頭去。
太後同皇後一坐一立,誰也沒有退讓的意思,白太後終究瞧不慣晏染那張臉,伸出一隻手道:“曹公公,別跪著了,扶哀家起來,回宮吧。這亭子十分礙眼,明日便命人拆了去,暖亭有何用?暖不了哀家的心。”
曹安康等奴才自皇後來了便一直跪地,未曾得到旨意起身,這會兒見太後開口,他才緩緩地爬了起來,身子略有發抖,嗓音尖細:“是,太後娘娘,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