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外交真相(2)(2 / 3)

久爾恰尼總理撒謊了,這並不過分,他隻是盡了一個政客的本分,其實無傷大雅。然而千不該、萬不該的是,該總理一時激動,居然點破了遊戲規則,所以活該被反對黨抓住小辮子,一個勁要把他拉下馬。因為問題的症結完全不是久爾恰尼總理是否撒謊了,而在於他的改革動了人家的奶酪,所以這些人要跟他拚命。要知道,有名有姓的撒謊者遍地皆是啊:9月26日在奧地利薩爾茨堡,當地人指著一棟漂亮的宮殿說,這是幾百年前薩堡大主教送給他的女朋友的,他們倆還生了10個孩子;然後又指著另外一棟宮殿說,這也是當時名列“二把手”的主教送給自己的女朋友的;要知道,中世紀的歐洲,教士與女性有染那是大忌呀,當時的薩堡上層、民間都知道,但是沒有人說啊。美國的前總統克林頓,關於萊溫斯基所說的謊言可以論斤來稱,但是美國人民一笑了之,沒有人圍攻白宮要他下台,因為他和那些有女朋友的主教一樣,沒有動別人的飯碗。

所以一些匈牙利人反對久爾恰尼總理,並不是因為他撒了謊。起碼在議會前麵主導反對遊行示威的政客們心中有數:你要動我的奶酪,我就拉你下馬。但是這件事也是隻能做而不能說破的“秘密”。反對派親眼目睹久爾恰尼總理不小心做了就說的現實報,自然萬分警惕,小心翼翼地避免自己重蹈覆轍,盡管打的是反對現行政策的小算盤,批評的卻是現任總理的“道德汙點”:“你居然敢對人民說謊?”而久爾恰尼總理能不知道這個嗎?但是教訓慘痛,他再也不肯直接點破,除了繼續強硬和強調“政治謊言”不具備明確的指向性之外,再也不肯多說什麼了,甚至連批評反對派實質是在阻撓自己的改革都免了。

所以看起來和總理似乎不共戴天的反對派人士其實在和總理共謀:他們遵守的都是同一條鐵律:做了別說,目的就是一切。反對派是在一以貫之地實踐這個鐵律,久爾恰尼總理則是在吃了大虧後才又學了個乖。

所以我說,對於政治而言,謊言是一種本能的真實。

槍口下的拍攝——邂逅阿富汗之一(2007年11月19日 14:04:33)

我一直覺得記者的職業生涯其實充滿了一種不可預期之美:就在拿起電話的那一刹那,我都並不知道我的下一個采訪目標就是喀布爾——戰亂頻仍、自殺式襲擊不斷的阿富汗首都。事情很緊急,台裏要求馬上就辦理赴阿簽證以及機票等相關事宜。

準備工作在一種充滿了莫名的期待和刺激感之中進行著,等一切都妥當了,出發的時間已經是兩天之後的11月12日了。去阿富汗采訪可是難得的經曆,我特地額外帶上了站裏的那部好相機:盡量多拍點照片。然而我沒有想到的是,我不僅沒有機會在喀布爾的大街上從容不迫地拍上一張照片,甚至連在喀布爾大街上躑躅漫步的機會都沒有。

“我出來時可是上午9點之前,自殺式襲擊的高峰時刻!”我駐阿使館宋鵬洲是一個非常負責任的外交官,小夥子頭次駐外就在喀布爾,其實也不過剛到兩個月有餘。他一大早就在喀布爾機場等候,“為什麼?”我一邊問著話一邊上了他的吉普車,“嗯?買的日本車啊!”“這兒可沒有人敢開美國車、歐洲車,連美國大使開的都是日本車……”一見我拿出攝像機,小宋急得趕緊擺手:“可別拍,可別拍,給警察看見可就走不了啦!”他解釋說,處於戰亂的阿富汗是嚴禁一切拍照、攝像的。“我偷偷地,偷偷地來點!”

說話間車子已經駛進了喀布爾市區,街頭軍警林立,都荷槍實彈,間或看見一兩個本地居民舉著雙手,任阿富汗警察搜身檢查。我想起了剛才的話題:“為什麼自殺式襲擊高峰在上午9點之前?”“宗教信仰,伊斯蘭人相信在上午9點之前才能升天見真主。所以我們一般在上午9點之前是不出館的,在街上得特別小心別靠近美國的巡邏車,他們都十分緊張,怕情急之下開槍傷人!”

[這是趁乘著到機場迎接楊外長的時候,唯一一次被允許拍攝的阿富汗軍警照片。軍人手中的就是著名的AK47衝鋒槍]

此次是專程拍攝報道外長楊潔篪赴阿訪問的。正式會見一共兩場:會見阿富汗總統和外長。在總統府外,我直觀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戰亂地區”!

我們搭乘著小宋的吉普車趕往總統府,在一處四落高大的建築附近,我忽然看到大量的水泥工事和由沙包組成的射擊掩體,周圍除了戒備森嚴全副武裝的軍警,還間或散布著一兩個便衣。車子速度很快,我偷偷地打開攝像機,對準那些水泥工事就拍了起來。忽然間,實際上開機還不到10秒鍾,一名便衣把我們的車給攔住了,要求我們下車檢查。“你是不是在拍東西呢?”小宋和同車的新華社的兄弟有些氣急。“沒問題的,沒問題的。”我強作鎮定,一邊裝著起身下車,一邊趕緊往前麵倒帶子。兩名持槍的政府軍人和便衣把我堵在了車門處,“你是不是拍攝了?”“沒有啊?”我趕緊把剛才在外交部拍攝的鏡頭給他們看,“你看,我們的外長和你們的外長剛會談完,馬上我們的外長要見你們的總統呢!我們是友好的!”“那你為什麼把相機抱在胸前?”“可我沒有拍啊!”“為什麼鏡頭開著?”他們的語氣明顯地緩和下來了,“那是我的職業習慣,我是記者啊!”我一邊笑著,一邊伸出手去挨個和他們主動握手。便衣仍然有些狐疑,但是還是伸出手來和我握了握:“關上鏡頭,把攝像機放在身邊。”我們這才重新上車,想著黑洞洞的槍口,我是再也不敢造次了,老老實實地坐著車到了總統府外——小小的一次刺激。

總統府外麵已經聚集了相當多的記者,還有七八個帶著狼狗的軍人。我們被要求把所有隨身攜帶的物件,包括相機、錢包、鑰匙鏈等等,都一字排開擺放在靠近總統府的那側街邊。然後我們這幫記者背

[這三張照片都是在車內偷拍的:迭經戰亂的阿富汗,街頭建築大致如此,千瘡百孔。最後一張是喀布爾廣場紀念碑底座,照片中的人是阿富汗的民族英雄,反蘇侵略的傳奇人物]

向總統府,麵街一字排開。站在我旁邊的阿富汗攝影是替法新社工作的:“每次都這樣,不要緊張!”上來一個軍人逐個搜身檢查。同時那邊的軍人先是領著狼狗逐個嗅聞我們的物件,然後又逐個開包檢查,並且每個相機都親自試拍。

[這張照片得感謝總統府的特工,是他用我的相機試拍時留下的。照片右下角的幾個人就是我們這班一字排開的記者中的幾位]

拍攝楊潔篪同阿富汗總統卡爾紮伊的會見,隻給記者1分鍾時間。十幾名記者蜂擁而上,我好不容易搶占了一個位置,但是卻被後麵的記者壓得直不起身。我幹脆雙膝著地跪著拍攝起來。但是左右都是人,右邊那位阿富汗記者估計是過分緊張,沉重而急促的出氣聲弄得我也莫名地有些著急起來。而尤其是在左手邊的阿富汗記者,幾乎把一半的重量都壓在我手臂上,這樣不僅要我保持鏡頭的穩定,還要抗衡這位兄弟給我的額外負擔,此外我的鏡頭隻能居中或者往右稍微移動拍攝。但是緊張的1分鍾根本無暇調整機位,緊急拍攝完畢就被趕了出來。

緊接著卡爾紮伊總統和北歐的一位國防部長還有一場會見,其餘的阿富汗記者都被圈在總統府候見廳等著,我們則被一名特工領著出了總統府,被帶往總統府正門的停車場。沒有參加會見的中國代表團成員都在那裏候著,有十來人之多。“你們全部上車,不許在車外站著!”守衛總統府的軍人遠遠地下達了禁令。“其實沒有必要這麼緊張嘛!”中國團的一名成員不滿地嘟噥著上了自己的車。倒是使館的人接茬道,“沒辦法,這就是阿富汗,還在戰亂之中!”

[喀布爾機場路的蘇軍飛機——已經成為象征反蘇侵略成功的城雕(也是在車內偷拍的)]

兩天下來,在滿大街AK47衝鋒槍口的逼視下,我始終沒有機會、也沒有膽量冒著開(攝像)機就可能被開槍射殺的危險,為自己留下一張從容拍攝的照片,幾乎所有關於喀布爾的照片,都是我縮在吉普車的角落裏,在高速行進中偷拍的。

阿富汗的真正恐懼——邂逅阿富汗之二(2007年12月11日 08:29:23)

[多年的戰亂,其實在逐漸侵蝕著這個古老國家的純潔精神]

恐怕多數人會想當然地以為,在阿富汗,最使人提心吊膽的應該是自殺性炸彈襲擊。這種浮於表麵的鏡像,其實也是我在走馬觀花般經曆喀布爾之前的想象。然而,盡管在喀布爾隻待了短短的兩天,我要說,在阿富汗,恐怕真正應該擔心的絕不僅僅是自殺性襲擊。

“所謂危不危險,其實就是100%和0%的關係:遭遇到就是100%,有幸避免就是0%。”在和我駐阿使館武警聊天時,小夥子所表現出來的練達和鎮靜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殺性襲擊的確是威脅阿富汗民眾尤其是外國人生命安全的重要因素,“就在上個月,就在我們使館門口發生了炸彈襲擊事件!”炸彈的確可怕,滿大街全副武裝的軍警可以為證,然而更可怕的是政府也必須向塔利班妥協,“人家說現在的總統府隻能有效管治喀布爾的一部分,連政府軍出了喀布爾執行任務,都不敢穿軍裝!”實際情況如何呢?聽到的一個故事是:某國的外交部長官將訪問喀布爾,盡管政府方麵竭力運作要確保一行人的安全,但是深諳阿國實際情況的該國駐阿外交官卻心中沒底。他們聯係到一位退休的將軍,這位將軍在政府和塔利班雙方說話都有分量,在他的斡旋之下,塔利班表示不會對該國外交長官動手,大家才鬆了口氣。

這就是說,政令出不了喀布爾:軍閥、塔利班和中央政府實際上形成了均勢共治的關係。“亂世人不如太平犬”,每當我看到喀布爾街上衣衫襤褸的民眾和肢體不全的戰亂受害者,我總是情不自禁地要想起這句中國的古話。安全和秩序是人民同意政府統治而所首先要求政府供應的最基本的公共產品,然而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卻隱約閃現。按照傳統的說法,阿富汗正處於亂世,亂世少良吏,某些強力部門人員持槍索賄的傳聞在此間更是司空見慣。按照流行於報紙雜誌和人們一般所習慣的說教:被各種體製化勢力所壓製的民眾一般是善良而勇敢的。然而,至少我可以對這種說教找出反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