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俊英卻沒有媚娘想的那麼複雜,他的用意其實很簡單,隻是想以這個舉動讓莊玉蘭和鄭美玉看清楚:目前誰才是站在他身邊,可以名正言順接受他關照的人。
他怎聽不出媚娘在拿話捺拔兩個表妹,早已司空見慣,就當看小孩玩遊戲了。莊玉蘭和鄭美玉的表現讓他很無奈,莊玉蘭的目光從咄咄逼人到忌妒幽怨,直把鄭美玉瞪得縮到他身後,還很自然地拉住他的衣袖,莊玉蘭看見,變得十分焦灼,也趕緊走過來,寸步不離跟在他身旁,兩個表妹如此貼近,媚娘卻離他有幾步遠。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鄭美玉倒也罷了,卻不明白老太太是怎麼教導莊玉蘭的,青梅竹馬如何?既然他答應了憑長輩作主,已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就不該一點不避嫌。印像中蘭表妹溫柔婉約,麵帶羞澀,端莊優雅的深閨淑女作派,怎麼這時候反而如此沉不住氣。
未聘娶,先進門,這點不必論說,本就是自小在府中長大的。蘭表妹不該這麼急著出頭露麵,完全以主子身份行事,錦華堂有她在,媚娘便總是推托不來,借口打理家務事太累了,該讓蘭表妹分擔些。徐俊英與莊玉蘭從小就認識,無數次共桌吃飯喝茶吃點心,彼此互相關照是經常有的,很奇怪自從與她論及婚事之後,他反而不大習慣和她坐在一起,由她服侍吃飯,寧可看著媚娘站在眾人身後,為大家盛湯布菜,勸這個吃這樣,哄那個吃那樣,臉上表情生動,在後麵站得久了,偶爾眼裏還會流露出厭煩怨惱的神色,他就隻看她幾眼,飯也能吃得多香甜些,有時也為她每次落在後頭,沒能吃到熱飯菜略覺過意不去。那晚發現她回房後竟然另外補吃一餐,才弄明白她在錦華堂隻吃那麼一兩口原來隻是做做樣子,殘湯剩菜,確實難以下咽,但徐府曆來有此傳統,媳婦們必須先服侍長輩弟妹用飯,得了允許,方能坐下。
大太太二太太都是這樣過來的,以前老太太又未償沒服侍過祖宗們?偏她就會耍小心眼,能躲就躲,可以推盡量推掉,根本沒有半點愧疚。徐俊英三番兩次交待她去錦華堂,是因為與老太太的一次談話,老太太果然不滿媚娘的隨性,歎息著說:“慢慢調教些罷,畢竟寒門小戶,沒見過大世麵,嫁進我們這樣人家,能作如此改變,已經很不錯了……終歸還是自小學的規矩好,成了習慣,自然而然就能做得分毫不差,你看看蘭兒,如此恭順賢良,卻不是一朝一日學得成,真正的大家閨秀,以後你也就靠她撐臉了。媚娘有容貌,蘭兒難道沒有?且品性教養勝於媚娘,日後雖然是並肩平坐,當家拿事的,還須以蘭兒為主……”
這也是徐俊英原來的打算:將媚娘置於別院,另娶妻生子,候府中饋當然要交由妻子打理。但這些日子過下來,他改變了想法,決定不放下媚娘,既然她死了又活回來,不肯讓他解脫,那就一起耗著吧,看看是什麼樣的孽緣!
遵長輩意旨,娶妻納妾,生兒育女,這是身為長子應盡的責任,他負擔得起,但必須要媚娘陪著,她是一種充滿樂趣的新鮮空氣,充溢於他居住的地方,他隻要看著她,不聲不響地呼吸著她的氣息,她不是能幹嗎?就由她一直掌管著這個家,有她在,生活怎麼改變都可以,沒有她……沒有她什麼都不必改變!
所以他要求媚娘常去錦華堂,盡長孫媳的孝心,他也開始有意無意地在眾人麵前維護媚娘,要讓老太太和府裏所有人明白:就算娶回莊玉蘭,媚娘仍會是主持清華院的主母。
徐俊英對媚娘的體貼愛護,卻同時刺激到莊玉蘭和鄭美玉,好在媚娘自己受不了,幾步掠下台階,不然非得被兩個表妹充滿忌恨的目光殺死。
已經成功離間兩個盟友,看著她們互相對掐很是過癮,這徐俊英太無聊了,沒事跑來橫插一腳,局麵又扭轉回到原來的地方,好吧,眼下也改變不了,秦媚娘仍然是莊玉蘭鄭美玉共同的敵人。
鄭美玉緊跟在徐俊英身邊,走下台階,莊玉蘭看著他們的身影漸漸隱入夜幕,臉色一沉,扭身往屋裏走去。
徐西平帶了徐俊橋正向老太太告別,等他們父子出了房門,莊玉蘭即偎到徐老太太身邊,嘟著嘴,一臉的不高興。
季媽媽偷眼看了看她,笑著對老太太說道:“蘭姑娘好像有心事了呢!”
老太太拿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莊玉蘭的額門,笑道:“她怎會沒有心事?嫁妝一件件置起來了,好幾樣繡活須得自己親自動手,她還做不到一半呢,今兒喊了玉表妹來,做得幾件?”